平非卿讶异扬眉,等他细说。
元靖道:“郡主幼时很是黏人,我每去平王府与你议事时,她总会知晓,主动跑来寻我玩耍。后来她出事,受了惊吓,除了你这兄长,把什么都忘得一gān二净,从此懵懂度日……你自己兴许都不记得,那段时日你xing子格外bào躁,大抵是被此事给气极了,但其实除了你,我也分外自责,总想着倘若当日我去了平王府,郡主跟在我身边,便不会出事了。”
“那怎么会是你的责任。”
“我却越想越觉得是我的过失,再后来,想着想着便觉得,如果她不曾忘记我,让我也能同你一般看着她长大,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我能成为除你之外,她最为重要之人。”元靖话到此处微微一顿,笑意深了些,又道,“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她贵为郡主,且早已不记得我是谁,便就此放下,未再见过她,也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以免扰了她女儿家的清誉。如此不知不觉间,几年时日便过去了。”
“然后几年过去,灵儿非要嫁你。”平非卿感慨笑道,“世事有时候就是怪得很,尤其缘分是回避不了的,灵儿虽什么也不记得了,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无殊哥哥’。”
“能被一直记住,还有何不满足的?”
元靖遥遥望向溪河之中正同苏如异比谁脚丫子更白的小姑娘,本就一贯温和的面上神qíng显得愈发柔软。
平非卿听罢此言,又瞧他如此神色,心绪有些矛盾,一面欣慰不已,一面又很是愧对道:“灵儿与你在一起,其实是你的负担,她若能好起来自然皆大欢喜,若长久都不能恢复神智,那你这一生都会为她所累。”
“有何所累?”元靖摇头,话里没有丝毫客套之意,诚言道,“苏先生有句话说得对,这世上心xing不良的姑娘实在不少,娶那样的女子过门才会被累及一生,而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单纯善良的灵儿。”
平非卿听得大笑出声,没想到苏如异随便说的一句话还被元靖给听进去了。
笑声传到溪河边,两人回头看一看,见没什么有趣的,又自顾自玩儿起来。
这人笑罢不再跟他客气,只关切又问道:“今日入宫求圣旨,临去前只再问了你的意思,还没问你元老将军与老夫人的想法。”
“还用问吗?”元靖转眸过来,弯唇笑答,“平王与元家从来jiāoqíng不浅,你我更是共入沙场、出生入死的兄弟,接下这门亲事,他们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如此便好。”平非卿心中怡然,微微颔首,“尽早把亲事办了吧,出征之前。”
元靖闻言一愣,不知他为何这样着急,疑惑道:“你我并不知晓何时会出征。”
“所以尽快,无殊,本王不想留灵儿独自在府中。”
元靖总算明白过来。
战事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但眼下正是炎炎夏日,冬夏不兴师,依他所推测,敌方多半会选在秋后兴兵,毕竟那时节梁丰糙茂,气候温和许多,利于士气。
“我明白了,”他颔首应道,“今晨圣旨宣后我便出府来寻你,记得母亲说了要立即请人算下日子,我回去问问清楚。眼下将入七月,若七月中有吉日,便就在七月迎娶郡主,如此若是不足一月,可来得及准备?”
平非卿颔首:“足够了。”其实他一早入宫求那道圣旨的时候,便向皇上开口讨了不少好处,皇上高兴,什么都给准了,郡主的凤冠霞帔,一应由宫里准备。
一个月的时日,他只要给宫里说一声“快”,怎样都来得及。
平非灵着一袭红衣嫁人,很早之前便想象过数次的qíng境,如今竟已近在眼前。
平非卿幽幽慨叹,原想再同这人聊上几句,却见河边那少年泡凉了脚丫子,准备上岸了。
怕他踩得满脚糙叶泥土,急忙走近去抱起他,将他放坐在大石头上,又解开右手的软铠护腕,拿里头柔软的衣袖锦料替他拭gān净脚丫。
苏如异脸红红的低着头,直到这人替他穿好鞋袜,才不好意思地从石上跳下来,跑开两步。
河里的小姑娘早就等着了,抬起一只脚晃一晃,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哥哥,平非卿顺眉低笑,抱她上来,也如此替她拭水穿鞋。
无论战场上抑或朝堂里都无比威严的一个人,此时竟耐心温柔得不可思议。
元靖看得感慨不已,忽然想起这人先前说的那句话来——诚然没有骗他,果然,是圈养了两只小狗……
第二十三章 瑜王造访
从林间出来,已过了平日里用午膳的时辰。平非卿以往同元靖来此处,亦或是独自前来演兵时,普遍都会在校场中与诸将士同吃一顿。但军中膳食毕竟制得粗糙,此次前来带着两张娇惯坏了的嘴,因而是一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