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刚才,青衣人那毫不留qíng的一击,让他恍然大悟。随便杀一个碍事的路人,对于他来说是不需要考虑、犹豫的事,而齐若望却从来做不到这点。
他从来不能毫不犹豫地杀人,不能将所有事物都看做筹码,甚至不能真正去恨一个人。而对这里的人来说,生死相夺、权力争执,不过家常便饭,儿女qíng长才是英雄气短。他的思维始终刻着那个和平世界的烙印,却与这个杀人不见血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甚至可笑地以为,在面对敌人时,凭一些可笑的把戏就可以脱生。可这不是拍电视剧啊,这是一个真实的、残酷的——他努力了二十多年,终究还是不能融入的世界。
“老秦……”
听到齐若望微弱的声音,秦善立刻低头下去,听他说话,努力摆出温和镇定的表qíng。然而齐若望的遭遇,却让他此时满目都是愤怒和杀意,掩饰不住。
齐若望咳嗽,轻笑几声。
“你,还是适合这样,但是不要再……随便杀人,像我这样的倒霉鬼就会——哈,哈哈……”
直到这时候,他还有心调侃自己。
“不要说话了,别说了。”秦善红了眼眶,抱紧他冰冷的身躯,“告诉我那人是谁,告诉我。”
是谁呢?
落到这个境地,只能怪一开始就不该属于这里而已。
齐若望的灵魂在远离,意识越来越模糊之际,感觉到滚烫地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那是秦善么,哈哈,老秦这样的人,竟然会哭,会为自己哭。颜漠北知道了,多半会嫉妒死吧。
多好啊,至少在最后jiāo到这样一个朋友,就不会后悔了,不会后悔,不会……不,会后悔啊!真的好后悔!
齐若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紧秦善。
他并不想死啊!
他还没看尽这个世界的美景,还没有和秦善好好喝一顿酒吃一顿饭,还没有回去再见一面母亲,还没有找到一个,真正能与自己相守一世的人,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他想告诉秦善自己想做的一切事,告诉秦善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有多留恋。
但是,最终,齐若望只是睁着再也看不见的眼睛,留下半句:
“别……哭,我只是——”
——只是回家了。
也许只有死后,他的灵魂才能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世界。
齐若望走了。
从此,再没有会大笑着逗秦善开心的齐若望,再没有让天下人笑叹怒骂的齐家少主,再也没有属于萧忆的齐若望。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破旧的小柴房里,他捂暖了萧忆冻得青紫的手。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在大火焚山的无名谷,没能说上半句话。
临走前齐若望最后一个念头,有些幸灾乐祸地,怎么办,萧忆,这下你再也不能找到我了。永远。
大雪纷飞的凛冬,秦善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也是最后一位朋友,埋在了无名谷的积雪中。
而他,踏着如血一般凝稠的积雪,带着可以引燃一切的秘密,重返这世间。
……
“所以,那个打伤齐若望的青衣人,是萧忆?”
听完秦善的描述,席辰水半天还有点回不过神。
“齐若望已经死了,可之前除了你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萧忆也是。但是你第一次出现,就假扮成他。”
席辰水拍腿,“你之前叫我假扮的人也是齐若望对不对!秦善,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要对萧忆报仇?”
秦善:“在看到卫七的伤口前,我并不知,杀死齐若望的人是萧忆。”
“那你图什么啊?”
“难道善儿怀疑,齐萧两家与西羌人有联系。”还是白眉客开口,为众人解惑,“你假扮齐若望,是想bī他们自露马脚?”
席辰水想了想,也道:“对啊,说来也奇怪,这两家向来处事低调,很少派弟子外出。这次无名谷一出事,他们却比谁都积极,也不由让人怀疑。”
秦善没有点头,却也没否认,事已至此,无论萧忆是否真与西羌人有关联,他都不会再放过他。
白眉客长叹一口气,“如此看来,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隐藏在暗处的鬼魅还不知有多少。西羌人参与进这些事,西部边关怕是要有变。”他一捋长眉,又道,“说起来,我这边也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阿善,你可知道这次我们能从成功救下卫十四,并不是巧合。”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
白眉客道:“之前我就和席少侠提过,是因为有人暗中向我泄露了qíng报,我才知道秦卫堂的人正在被追杀。不仅如此,这人还多次向我们透露了几次具体的消息,告之我们秦卫堂的人可能在哪里被袭,可我们大都去得晚了,没能救下人。现在想来,这个人不仅能事前知道几次袭击的具体地点,还知道我与善儿的关系,确定我一定会gān涉这件事。他,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