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三层小楼,郁子珩的和风轩可比听雨阁大了两倍还不止。阙祤把脚步放轻放慢,顺便欣赏了一下他的住处——并非他不理郁子珩的死活,实在是郁子珩先前的表现像极了他弟弟年纪尚轻时闹别扭的样子,而他对这种事最是没办法,需要好好想一想说什么才能让对方平静下来。
小楼的每一层虽说都宽敞得不像话,陈设却也没比听雨阁多到哪里去,显得便有几分空dàng。方几柜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墙上挂着字画,每一样都是一看便知价值连城的宝贝,阙祤却觉得,主人将这些东西摆在这里,似乎是想用它们极力来将旁的什么掩饰过去。
他上得楼来,按照云清的指示,往小楼的左角走去。
外间是个可以媲美练武场的书房,阙祤瞥了眼整整两面墙的藏书,有那么一点羡慕。
穿过书房看到有半截隔断挡在前边,想来那边就是卧房了。他走到近前,正想迈步进去,低头却见地上铺着一层雪白的绒毯,一时倒让他下不去脚了。
“谁给你的胆子?”
郁子珩的声音从里头飘出来,早没了才回来那时的气势。
阙祤听着他声音不太对,探头朝里边看去,便见桌子翻了,原本放在上头的茶壶茶盏都落了下来,滚得到处都是,一片láng藉。
郁子珩便倒在那片láng藉当中,背对着他,微微蜷缩着身体。
寂寞的姿势。
在下头的时候还当他是心里不痛快摔东西出气,看这样子分明是自己站不稳摔了,连着桌子也一起带倒了。阙祤便也顾不得会不会把绒毯踩脏了,紧走了几步过去,便想将人扶起来,“你的伤是不是很糟糕?我先让陈叔上来……”
“我叫你们滚远点为什么就是不听!”郁子珩猛地坐起来,抬手捏住了阙祤的颈子。
阙祤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放开了他,一言不发地和他对视。
这人的颈子那么白,那么细,真是好看。郁子珩没察觉自己走了神,yīn郁地想着,这样好看的颈子断在自己手里,该是一番怎样美丽的景象。可为什么他不怕?为什么在他眼里看不到半分的恐惧,反而有那么多的怜悯?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不许,不要……
“为什么……不听……”郁子珩颤着声音缓缓收回手,里头竟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乞求。
阙祤伸手接住他向自己倾过来的身体。
郁子珩好像在那一瞬失去了所有支撑他的力气一般,整个人倒向了阙祤,将他压在地上,弯起双臂拥住他,头埋进他肩窝里,呓语似地道:“为什么……就是不听?”
原来他并不是真地不想有人进来,只是不愿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罢了。言不由衷,是因为心里太痛,其实他比谁都需要一个怀抱,一个在这一刻可以给他哪怕一丁点温暖、一丁点慰藉的怀抱。
被人这样抱着,阙祤心里多少有些抵触,可他还是没有推开郁子珩。摊开四肢在绒毯上躺了半天,等到他觉得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姿势和身上这人的体温时,才抬起手来,在那个忽然变回小孩子的大教主背上轻轻拍着,也不说话,就那样一下,又一下。
郁子珩绷紧的身体就在他这无声无息的安抚中慢慢放松了下来,心防也一点一点卸下,那具先前像是已经没有了知觉的身体开始感到疼痛,疲惫也cháo水一般地涌了上来。
“他们都很担心你,”阙祤察觉到他qíng绪的变化,试探着开口,“先给陈叔瞧瞧,也好让大家都放心,嗯?”
郁子珩懒得动,闭着眼睛道:“你说话像在哄孩子。”
阙祤的手僵了一下,不再轻拍他的背,“抱歉,只是你让我想起了我弟弟。”
忽然感觉不到他的触碰了,郁子珩不满地哼了一声,“适才你看到的,发生的,不许对其他人说。”
“是,教主。”阙祤失笑,“现在可以起来了么。”
郁子珩又抱着他趴了一会儿,这才动了一下,人没起来,眉头却皱起来了。
“起不来了?”阙祤一手扶住他肩膀,一手撑在地上,自己先坐了起来,才扶起郁子珩,将他半拖半抱地弄到了chuáng上去,“我是不知道有多大的事,不过你这次的确是有些乱来了。”
“他们……”许是痛得紧了,这番折腾下来,郁子珩脸色白得不成样子,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我是说追杀我的那些人,很可能……是我义父派来的。”
阙祤帮他盖上被子,没有接茬,“现在我能去叫陈叔了么?”
郁子珩立刻沉了脸,冷冷地道:“你不想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