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师父,你疯了吗?!”韩真子的亲传弟子之一,长老冲夷拖着血淋淋的右腿,一边驭剑试图破壁,一边仰天咆哮,“这些可都是你的弟子!这是你一手创立的道门!你为什么要毁掉它!”
韩真子衣袂飘飞地悬立于半空,神色自若地看着脚下的腥风血雨,对一切声音充耳不闻。
此刻低阶弟子早已亡命于密集的风刃中,存留者未及一半。法阵的运转速度由慢渐快,众人只觉浑身血液连同法力都被脚下的咒纹吸食殆尽,几乎要站立不稳。韩真子的境界与法力是压制xing的,犹如大海之于溪流江河,他们完全无法抗衡。
更令他们惊恐绝望的是,那一圈半圆形的透明障壁,正向着广场中心迅速压缩,空气中一股庞大的压力碾轧着他们的四肢百骸,使得骨骼在血ròu中咯咯作响,发出即将破碎的哀吟。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大叫一声自爆而亡,接二连三不断有躯体蓬然爆开……
星星点点的各色微光,如夏夜萤火悠然飘飞,穿过透明的障壁,朝韩真子伸出的手掌汇集而来。这一幕奇幻静美如仙境,却包裹着异常残酷的真相——那是有生之物的jīng魄灵光,在ròu身生机断绝的一瞬间,被法阵牵引着,硬生生扯离了轮回之道。
——那是数以千计、最鲜活的人类魂魄。
韩真子缓缓收拢掌心,再度张开时,无数微光被压缩成一颗更加凝实、明亮的huáng色光团。不甚满意地笑了笑,将光团从眉心推进去,他叹息似的说道:“觉魂。”
障壁逐渐消失,整个广场血流成河,宛如地狱。一千余人的魂魄,最终凝结成一颗魂珠,可以替代三魂中的觉魂,韩真子认为勉qiáng堪用。
感觉自身灵魂又充实了几分,他心qíng大好,落在殿门台阶上,对始终冷眼旁观的莽天龙道:“还余一魂四魄。”
莽天龙面无表qíng地开口:“那个冲夷,我记得是你当年抱回的弃婴。为了那个整天呱呱哭的小鬼,你夜里不休不眠,亲手为他熬米粥。他尿了我一身,差点被我一怒之下吃掉,为此你一脚把我踢下山崖——你可还记得?”
韩真子偏着头想了想,回答:“依稀有印象。若你现在还想吃,我不拦你——下面多的是。”
莽天龙用力咬了一下牙根,转身离去。
☆、《保家仙》六
六归魂,归人
“好浓的血腥味!你闻到了么?”白毛大狐狸抽了抽鼻子,边在山林间飞奔,边对背上的师雨说道,“越靠近味道就越浓,升月峰上这是开了屠宰场?”
师雨本不愿骑它,担心它肩上敷了秘药刚愈合的伤口又崩裂掉。但狐狸嫌以人身施展法术耗费太大,坚持要驮着他去找韩真子“算总账”,师雨拗不过只得答应。
“离太远嗅不到,但我能看到那里笼罩着一股浓烈的死气。”师雨举目眺望升月峰,死气在他眼中化为实质,如黑雾覆盖了一大片山腰。
由于九黎巫觋血脉的苏醒,天地万物在他眼中有了不一样的呈现,正如此时,他能看见雾中不断有红làng翻涌,意味着死的无论是人、shòu还是妖,在死前都充满了怨念与煞气。
“死气?莫非是鬼物?可是有韩真子坐镇,哪个鬼物敢打上门。”狐狸的语气中略带沮丧,“他实在是太qiáng了,连乌云兜都锁不住……也不知你现在法力如何,怎么我一点都感应不到?”
师雨摇摇头,“法术什么的,我根本不懂施展,只是觉得整个世界,连同我自身都与以往大不相同,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狐狸有些不太甘心,追问:“太爷说的那什么大巫之力,能打得过韩真子么?”
“打得过打不过都要打。”师雨坚毅地道,“正如我当初面对那条大青蟒,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我不愿逃避,也不会逃避!”
狐狸扭头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当初我也正是看你有担当是条汉子,才决定帮你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得好!今天七爷就豁出去了,陪你斗一斗这个韩真子!”
师雨此刻心cháo激dàng,摸了摸狐狸头顶的绒毛,沉声道:“七爷的恩qíng我一直铭记在心。大恩不言谢,这次倘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亲手为七爷盖座胡仙庙,家中世世代代供奉,血脉不断,香火不绝!”
狐狸自得地扬起头:“放心吧,有七爷护着,保你死不了。上次我是太轻敌,才教他抢去了桑老爹给你的珠子,这回我可不会再手下留qíng——不过,都说兵不厌诈,”它话锋一转,顿时减弱了声量:“咱也不好这么大咧咧地冲上去对吧,总得想点什么计策,打闷棍啦挖陷阱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