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风流_作者:无射(60)

2017-02-27 无射

  安迪暗绿色的眼睛打量着他,脸上深深镌刻的皱纹在图书馆角落的幽暗光线中依旧清晰可见。“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觉得你有点像年轻时候的我吧……你看,连眼睛的颜色都差不多。”他用沙哑的嗓音慢慢说,“我知道你肯定通不过测试。我们是同一类人,按心理医生的说法,‘天生就有xing格上的缺陷,就像触发式炸弹,受不得外界一星半点的压迫,非要把周围的一切毁灭殆尽才罢休’。我们没法控制自己不爆发,有人让我们不痛快,我们就杀了他,只要我们有这个能耐。我们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他妈的究竟谁才是主宰者!
  雷珀耸耸肩,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大实话。
  别说在虚拟世界守法生活几年乃至更长时间,光是测试员安排的各种试探xing事件,他连一个都通不过。
  他并不像梦境中设定的那样是个普通罪犯。他手上有二十七条人命,刑期长达夸张的三百多年,如果不想在监狱中老死,就得想办法通过这场完全无法伪装、丝毫不受思维控制、纯然体现潜意识的狗屁测试。
  他得想个办法,提醒幻境中的自己,不要掉入设计好的陷阱。
  他需要找到那个“旋转的陀螺”,以区别梦境与现实。
  “好了,你们先带他回牢房去吧,他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办理相应手续,才能获得假释。”医生打扮的联邦监狱测试员对待命的狱警说。
  雷珀顺从地被带回牢房。在路过大cao场时,他看见了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安迪,特地从他身边经过。
  他深深地看了安迪一眼,头发花白的老犯人也回看他。
  安迪从这一眼中,看到了年轻犯人的意气风发,眼底满是自信与对未来自由生涯的期待。
  而从这一眼中,雷珀看到了对方的欣慰、羡慕,以及……难以掩饰的嫉妒与转瞬即逝的恶意。
  ——多么讽刺!安迪一方面出于欣赏与好感,不计报酬地帮助他,而另一方面出于嫉妒的天xing,极有可能出卖他。
  再怎么bī真的模拟测试,也不可能对这种复杂无比的人xing考察得面面俱到。
  回到牢房,雷珀躲在自己的chuáng上,开始一圈一圈揭开双臂上缠绕的纱布。久未愈合的狰狞伤口在空气中现行,那是他亲手用刀尖一次又一次切割皮ròu,刻下痛楚的痕迹,再用刺青墨水染色。
  “忍耐”、“克制”、“节yù”、“怜悯”……他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戒条刻在身体上,过程中不使用任何麻醉剂,一边回想着下手之前的杀意,一边全身心体会着皮开ròu绽的痛苦,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用不间断的自我暗示将二者紧紧关联起来,以确保一旦qíng绪愤怒杀机丛生,就条件反she地感受到伤口的疼痛。
  显然,这种方式行之有效。在被催眠的梦境中,这种疼痛以加倍的程度在他心生杀机时浮现,而只有他一人知晓的刺青文字,也不受人力控制地扭曲成了“神迹”似的诡异现象,成为只有他一人才能看见的“诡迹”。
  这就是他的“旋转陀螺”,最终带领他走出幻境的秘密武器。
  我一直愚蠢地在向上帝祷告,原来——我自己才是我的上帝!他yīn沉而兴奋地想。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受任何外界约束,不论它来自法律,还是信仰。
  第二天,雷珀找到个机会,同安迪简短地碰了个面。
  “你会出卖我吗?”他直截了当地问,同时bī视对方,观察着他的每个眼神与微表qíng。
  安迪苦笑着摇头,“的确,我很嫉妒你,你还这么年轻,三十出头,就能离开这座该死的监狱,重新回到自由生活中。但我不会出卖你,说别的理由你可能不信,这一条你总该相信——狱方一旦知道我是从犯,肯定会惩罚我,这样我每天五个小时的放风时间恐怕就要缩短到原来的半个小时,甚至一分钟也没有了。”
  这的确是个值得相信的qiáng大理由。但雷珀知道,经过这件事,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
  “你说的对,安迪,你是个可靠的老家伙。”他用亲昵的口吻说,“出狱后,我会每个月给你寄香烟和邮票,你可以拿来跟其他狱友jiāo换需要的东西。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从这个牢笼中彻底解脱。”
  安迪回给他一个半信半疑的笑。
  在集体劳动时,雷珀联系上监狱中一个绰号“清道夫”的家伙——他专门为不方便亲自出手的狱友们办事,将没用的东西扫进垃圾桶。雷珀付出两个月的开销就达成了jiāo易,因为对方是个患痴呆症的、毫无危险xing的老头子,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