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跑了么。”崔宏问道。
唐浩青也不嫌脏污,直挺挺躺倒在地道:“不跑了……自昨夜急逃了足有三十里……”
崔宏晓得他说得多,也不去纠他,只道:“前头见人家了。”
唐浩青道:“……歇会儿再走……”
崔宏道:“我背你?”
唐浩青一咕噜爬起来道:“……算了,我自己走。”
一面走一面细想,怕是听闻裴度未死,至尊又下令派到各属追查……慌了神了,这可当真是使了最下策。
下策便下策,正好,他有上策来应。
☆、七
到人家,寻常人家吃食,将就过一夜。
唐浩青乏极,吃过饭便说困,主人家备了屋,便领他去睡。
崔宏看了他一眼,未跟去。
稍过二时,崔宏去寻他,推门进去便见唐浩青在坐榻上垂腿坐着,手里捏一张纸,听了开门声才抬头看他一眼随口道:“把门关了,正做见不得人的事呢。”
崔宏点点头,回身将门关了,走到他身边去。
唐浩青是在读信,唐尹成的飞鸽传书比唐晋北晚了几日,走前安排了二人给他传信,晋北不报忧,尹成不报喜,这二人书信合一份正方是全qíng。
虽是看信不避讳他,崔宏也识趣,坐得远些,不去看他手里书信。
唐浩青就着灯烛看过信,随手烧了,再看一眼坐得老远无所事事的崔宏,心里觉得好笑,便叫一声:“崔……”
崔宏听他迟疑,便道:“叫不惯便只叫崔宏。”
唐浩青便笑笑:“连名带姓更不惯了,给你占些便宜,还是崔大哥吧。”
崔宏道好。
唐浩青伸了个懒腰,看崔宏在想事,方才话说一半,也不急着说完,躺倒便睡了。
他行事向来讲究个一还一给,这回自己睡坐榻。
未睡熟,眼睛闭着,崔宏到榻边来了,唐浩青正要开口叫他自己去睡,莫要再同他挤,崔宏却只伸了手,在他脖颈耳畔抚了一把,不轻不重。
唐浩青一时尴尬,不知如何是好,便只装睡。
崔宏未说话,只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唐浩青眼看要装不下去,崔宏正走了,悄悄出了一口气。
到第二日起来,崔宏早便收拾好了等他,看看chuáng铺,同昨夜未睡过一般。
唐浩青想到昨日夜里,也不好开口问,便也只顾自己洗漱打点。
临走前又吃了一顿早饭,普通人家里吃一碗馎饦,算他们作贵客,还添些ròu糜jī蛋。
唐浩青嫌嘴淡,将就着吃了一碗,也不管饱不饱肚,便起身要走了。
崔宏饭量大些,也不挑嘴,吃了三碗有余,又多给些铜板,起身去跟唐浩青。
走到半路,崔宏问:“你昨夜要同我说什么?”
唐浩青睡过一晚脑袋便混沌,道:“昨夜什么?”
崔宏看他也非是什么要紧事,便不问了。
逃过一回,唐浩青放了话传回去,这几日里是不会有人来催,布囊系在马后一晃一晃,唐浩青心不在焉赶马,崔宏又一言不发在后头跟着,二人路赶得短了,到日头要落才进城。
唐浩青递了早备的过所,守卫扫几眼便放行,崔宏不知何时寻的户曹,何时行的方便,也大摇大摆跟着唐浩青入了城,不同上回匿了身形偷偷跟来。
到客栈,崔宏仍是说一间房,唐浩青便也不多同他争,显是已晓得争不过他。
到屋里,唐浩青便又要出去,被崔宏一把抓了臂膀:“去哪里?”
唐浩青道:“去办事。”
崔宏舔了舔上唇,踟蹰片刻道:“我……同你一道去?”
唐浩青道:“唐门中的事……你去做什么,总晓得自己算作外人罢?”
崔宏道:“这一路凶险……”
唐浩青将他大手甩开,松一松臂膀便道:“哪来的凶险,便只遇了一回催命的……怕什么,不会来了。”
崔宏眯了眯眼,道:“你唐门寻的主顾,便叫你一个……”
唐浩青面色一沉道:“崔宏,言语莫失了,我唐门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口舌。”
崔宏被他这么一句回过来,不气不恼,道:“我同你去罢。”
唐浩青至一城便去唐门所布暗桩处寻人布置,外人跟去始终是不便,被崔宏缠得不耐烦,又甩不开,一时间起了动手念头,遮也不遮,五指夹了三枚毒镖便要出手。
崔宏便站在他面前,动也不动,一双鹰眸盯着他看。
唐浩青不自在将双眼别开,深吸一口气道:“莫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