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掂一掂钱袋,问道:“只这些?”
唐浩青只好赔笑道:“现来浮世连天,若是还能拿出多的来,哪至于投军……”
管事皮笑ròu不笑扯一扯嘴角,稍昂一昂头,活像只趾高气昂的雄jī,便算是给他俩行方便了。
唐浩青看在眼里甚是可笑,也不敢露到面上,道声谢便急忙拉了崔宏进屋去了。
进了门崔宏便皱眉,军中无房舍,数人同榻,唐浩青一张笑面迎人,两句话便是兄弟,再给崔宏一张冷脸解释几句,旁人几句嘀咕只当未听见便好。
“先jiāo些兄弟,回头便有好处。”唐浩青到角落小声同崔宏道,“小心些,便是有不妥也且压了,要摘个人头何其容易,待事成随手摘了便是。”
崔宏便点一点头,不开口了。
唐浩青晓得他还憋着气,又不好如何哄,便道:“那条布带,记得不,我瞎眼时候你……”
崔宏转头瞧他,眼里几分讶异。
“我来打探,你莫坏了事。”唐浩青道。
崔宏在点点头,脸上怒气已消了几成。
唐浩青暗自长出一口气。
军中事,自然是问军中人的好,唐浩青模样讨喜,熟稔一两个,便先问:“不知这军中如何个cao练法?可是吴……那个,亲自练兵?”
“吴……”刚认的兄弟叫方任,长得矮胖敦实,小心翼翼向门帘下瞧一瞧道,“他哪里会练兵,不晓得同那个妻妾行乐呢,都是董将军练兵排阵。”
唐浩青哦一声,问道:“董将军……可是董重质?”
“还能有谁?前些时候还有个吴将军,朝廷派来的那个叫李愬的,军压文城栅,将两位栅将生擒了,兄弟们都在说……那个……”
唐浩青眉头挑一挑,问道:“那个?”
方任吞口一口水道:“我这同你说了,可千万莫往外说啊。”
唐浩青道:“都是一道上阵的兄弟了,怎会往外说?”
方任便道:“前些日来了个游方道士,街市上叫演卦无有不遵,便给正主听到名声,请到府里去算成败。”
唐浩青问道:“结果如何?”
“那道士胆儿大得很,平素里不论是相面还是演卦的都说正主是个天子相,不止要做这土皇帝,更要做这大唐皇帝的,可这道士竟道……”
“道的甚?”唐浩青追问道。
方任又四周全瞧了一圈,才敢开口,小声道:“说天子平乱,淮西必得之地,二处皆立,无有不败之理。”
“……那道士呢?”唐浩青亦压了声问道。
那方任将声压得更低,自喉咙里压出气来道:“吴……那个,大怒,要将他千刀万剐扔去喂狗,谁知那道士给关在牢里还气定神闲,问人讨茶吃。本以为是个疯道士,不想第二日凭空不见了,牢里剩一身道袍一副镣铐。”
唐浩青猜到多少,故作惊疑道:“这……”
“现下兄弟们都说是这是仙人下凡指点来了……这下得罪了仙人,可有得受……”方任道。
唐浩青焦急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正发愁呢,也出不得营去,偷着摸出去给人见了便要斩头……唉,你亦是投错了去处啊。”
唐浩青面露愁色道:“本是为了吃饱肚子才来投军……不想还xing命堪忧,我兄弟二人也是走了背字……”
方任探头看看不远处地上坐着的崔宏,便道:“那大个子是你兄弟?你二人长得不像么……”
唐浩青道:“唉,我阿娘同他阿娘……不是一个。”
方任道:“唉,便只盼哪日可回家去,同妻儿再聚……”
“方兄弟哪里人?”唐浩青道。
“沔州。”方任道。
“那可真是相隔万里……”唐浩青道。
“是啊……”方任道。
唐浩青叹一口气,方任也叹一口气。
崔宏也叹一口气。
唐浩青吓得一震,道:“……你过来做什么?”
“我……嗯,饿了。”崔宏面无表qíng道。
说是肚饿,两眼却直盯着方任,看得方任心里发毛,便赶紧起身道:“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便赶紧走开去了。
唐浩青:“……”
崔宏道:“问到什么?”
唐浩青道:“都是些没用的……罢了,来日方长,不急这一刻。”
崔宏便嗯一声,伸手去摸他袖口里系的布条。
“唉,军中人多,别给人瞧出我们……”
“嗯。”崔宏摸着布条,手里摩挲一会儿便放下,怀里掏出个饼来给唐浩青。
“你不是饿了?”唐浩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