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济营中归团练,大多是乡里田间征来,唐浩青哪会将这些个田舍奴放在眼里,恃仗自己是宗派弟子,身法藏着少露些,脚下自比他人轻快,唐门弟子大多练出一副身窄骨小的颀长身板,不算蛮力,胜在灵活。
左右一走间,鞠球已到脚下。
唐浩青足尖一挑,圆鞠一弹,再给他跃起半空里一脚倒钩,正稳妥穿出风流眼里。
头一份功便如此轻松得了,唐浩青挑一挑眉,想这度球也不过如此。
边上瞧热闹的俱叫好,唐浩青再一回将球得了,抽空瞧一眼崔宏。
见那董大壮正给崔宏挡得满头是汗,左右走不出,伸拳头要打崔宏,崔宏面上不动,稍稍一避便躲开去了。
再抬脚要踢,反给崔宏绊了个跟头。
唐浩青忍不住要笑,先将球赶了,再轻松过风流眼一遭。
心里便想这么来便全是自己出风头,叫崔宏挡着那人也不是法子,方才失策,应当叫崔宏索xing动手……再一想,崔宏动了手势必要露马脚,幸而未出这馊主意。
唐浩青便趁人不注意拣了小石子,在手里捂了片刻,趁乱出手,把个小石片直打向董大壮后颈。
董大壮轰然倒地,眼冒金星给人抬下场去了。
唐浩青使过yīn招,心qíng舒慡,向崔宏眨一眨眼,便将脚下圆球向崔宏那处踢。
崔宏会意,接了球,便一路过关斩将,直度球入眼,只是眨眼间的工夫。
场上jiāo争竞逐,驰突喧阗,俱是唐浩青与崔宏度球而走,崔宏略地以丸走,乍有唐浩青凌空以月圆,二人默契十足,仿若只二人便可当全阵。
董大壮在营中或是于这蹴鞠一道少有威名,这一回他着了道给人抬走,自然是唐浩青这面势如破竹,大胜而归。
至下了阵来,唐浩青面带chūn风,得意地拿胳膊肘撞一撞崔宏道:“哎,这回怕是要做个小官。”
崔宏应一声,道:“你喜欢做官?”
唐浩青笑道:“这世上还有人不喜为官的?不过吴元济营中的官还是省了,做一做给吟姐捞些……”
“唐兄弟啊!”唐浩青话未说完,给方任一巴掌自背脊拍得一步踉跄。
“……方兄弟手劲了得。”唐浩青止步回头道。
方任喜道:“看不出你竟是个好手哇!”
唐浩青谦道:“哪里哪里,头回玩这玩意儿……没踢过。”
方任瞪了眼道:“头回么?便这般了得了?”
唐浩青笑道:“方兄弟过誉。”
方任道:“待你做了什长……不不不,伙长,乃至队正,千万莫忘了兄弟我啊……”
唐浩青呵呵笑道:“一定一定。”
正同方任说话,那面伙长便点了唐浩青崔宏二人的假名姓。
果真是要给他二人安排名头了。
伙长这回赚得满钵,笑得合不拢嘴,将他二人视作大功臣,手一扬便定了唐浩青做个什长。
手下定的什长五人,本是缺一位,便是唐浩青正好顶上,再无一个空来,于是到了崔宏这面便犯了难,又不可多排一人,哪来的十丁叫他管。
崔宏道:“我不做官。”
唐浩青:“……”
什长哪里算是个官,也不过是个小卒,崔宏只听唐浩青说是官,便也不去辨真假,只当是真。
伙长本是犯难,听他这么说便也正好,不说官不官,便道:“好好,你二人今日算是立了一功……”
唐浩青没心思听他滔滔不绝,心道这功倒是好立,这下怕是不须真上阵杀那个啥,便可取军中要职了。
到回了住处,同榻民兵几人便来同唐浩青寒暄,讨好之意瞎子都瞧得出。
唐浩青便只笑面敷衍几句。
“那日你一进来我便瞧出你不是寻常人!”一人道。
唐浩青笑道:“呵呵,过奖过奖。”
“是啊唐兄弟真是人中龙凤啊!”另一人道。
唐浩青笑道:“呵呵,谬赞谬赞。”
唐浩青口gān舌燥,只想弄口喝的,正想法子脱身去寻水喝,崔宏便递了随身的水囊来。
唐浩青正喝水,忽听一人道:“也不知何时可回涪州去……”
不禁抬头多问一句道:“你也是涪州人士?”
那人转头道:“是啊,涪州……”
唐浩青听了乡音,感慨万千,问道:“怎来此处投军?”
那人道:“涪州民乱那年逃出来的……唉……那年真是……”
后头的话唐浩青全未听进去,民乱二字一出,唐浩青便出了神似的,将手中水囊捏得咯吱作响。
崔宏将手放到他背脊上轻抚一把,叫道:“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