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个甚,不过是杀人越货,忘了我做甚买卖么?”唐浩青道。
“没忘。”崔宏道。
“那便先不说这个……”唐浩青道。
“困不?”崔宏问道。
唐浩青道:“不困,唉,到哪里去?”
崔宏道:“不晓得。”
唐浩青道:“……寻些吃食罢,饿了。”
崔宏便停了步。
“怎么?”唐浩青问道。
见崔宏怀里掏出块糕饼来,反手递给唐浩青道:“晓得你会饿。”
唐浩青接了糕饼叼嘴里,含糊不清笑道道:“贤淑……”
崔宏伸手同唐浩青一手捏一捏,便重又迈步。
☆、三十八
夜里崔宏不识得路,还要唐浩青来引,不回营去便要先寻个歇脚地方,到天要放亮时再摸回营里去。
唐浩青随口指路,崔宏也随他走,避过三两个巡夜的,便闪身进一家旧宿。
主人家睡得迷迷糊糊,给唐浩青叫起来,正要叫出声便给崔宏捂了。
唐浩青说来意,讨间房住,再讨盏油烛使。
又问:“不知主人家可有空屋……”
中年汉子给崔宏一手卡着颈子,嘴也给捂上,只好唔唔点头。
唐浩青道:“……你这样让人怎么答话,先松了。”
崔宏便嗯一声,将捂嘴的手松了。
唐浩青道:“都松了。”
崔宏便站到唐浩青身后去了。
主人家心有余悸,看一眼二人,见崔宏对唐浩青言听计从,只当这大个子是面前这人的随从,伸手摸一摸脖子,便带二人去家中空房。
唐浩青身上稍带些酒气,像是哪家公子哥儿夜里出来寻乐子,过了行钟又不好留宿,只得另寻住处。
正是兵荒马乱时候,少不得多长个心眼,主人家再回头瞧一眼这二人,虽觉不妥,却也一时想不到什么托辞来请人出去。
唐浩青手里不知何时变出的铜廿,整串便端进这中年汉子手里,道一句劳累,便转身进屋将门扇掩了。
主人家给关出门去,瞧瞧手里铜钱,倒像是睡梦里发了横财,揉一揉眼,便登时喜笑颜开,也不想着打发人出门去,自己回房藏钱贯儿去。
早过人定,唐浩青打个手势,忽又记起崔宏瞧不见,便去把了他手,将人拉到案边,把向主人家讨来的油烛点了,道:“晋北飞鸽传书,腾不出空来看。”
崔宏道:“营里不是都闲着么?”
唐浩青道:“甚时候闲着,不都在做活儿么。”
“都是我做的。”崔宏指一指自己道。
“我没帮手么……哎,不同你说,营里也不方便,晋北这小子稳妥,营里也瞧不得。”
说罢便不理看似仍要开口的崔宏,将怀里暗层书信取出来,笑道:“瞧着……啧,你也瞧不见。”
崔宏嗯一声,道:“我去窗口守着。”
“回来,守个甚,一会儿燎了罢。”唐浩青道。
崔宏又转回来,唐浩青将绢面儿到火芯子上稳稳抹一回,未给火舌燎着,只烫了一遍,便渐渐有字现出来。
只四字:沧北郑家。
唐浩青将绢面儿在油烛上点了,待燃尽了,嗅到些不寻常气味,将二指搓一搓送到鼻尖细嗅,问道:“诶,闻见没有……”
崔宏鼻里使劲儿吸一口气,道:“甚?”
唐浩青:“……这绢面儿,脂粉味儿。”
崔宏道:“方才在秦家沾的罢。”
唐浩青道:“不是,秦家娘子哪一个用的这香粉……”
崔宏道:“你师弟也正值合岁……”
唐浩青道:“晋北我还不晓得,砍了他的头都不肯去,上回还是我押着他才硬着头皮去,脸同锅底一般黑,比你还不如……”
再看看崔宏面色,便一本正经道:“总归是不在什么好地方,照晋北的xing子,怕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至于给我飞鸽传书。”
崔宏道:“去找他?”
唐浩青想一想,道:“不去。”
崔宏:“好。”
唐浩青笑道:“深浅还是断得出,笔锋端正,不在qíng急,先这么待着,若是第二封来催了再做打算。”
“不是你师弟么?”崔宏问道。
“怎,嫌我待他刻薄了?”唐浩青笑道,“我是断过方才……”
崔宏道:“你去寻他也好……”
唐浩青皱眉道:“你怎对晋北这么上心,你同他相识么?”
崔宏漠然道:“未见过,只晓得是你师弟。”
唐浩青道:“我们这时候去一趟,营里势必发现少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