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咬着下唇在chuáng上翻了身,又想到昨日靖王当着两人的面,遣了信使将荣喜书信送去杭州,只怕过不了几日那边就会来人,到时候自己能否在荣家有个一席容身之地?想着想着不由又恼了起来,这说来说去还是要怪荣喜不懂事,非要撅着脾气跟家里人硬来,荣家或许能容得下一个娈宠,但万万是容不下一个男妻的。
他在这厢翻来滚去的胡思乱想,那边房门却被悄悄推开了一条。屋内顿时香风扑面。
红绡用帕子掩着嘴偷笑出声,惊得锦绣“啊”地一声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
“弟弟莫怕,姐姐就是来打个招呼。咱们风月出身的,按理在外都是要互相寒暄,互相扶持的不是么?”红绡笑着在chuáng沿坐下:“跟姐姐说说,你是哪个楼子出身?上房的还是侍酒的?”
“我……我是小县城来的,也没有花名在册……”锦绣脸蛋儿一红,缓缓低下了头:“我以前呆的那个楼子……白天是个酒楼。”
“暗娼寮?”红绡眼眉一挑,所谓暗娼者,chuī拉弹唱琴棋书画一概不学,只需要大张着腿躺在chuáng上给人caogān便成。
“如此说来,你是那荣家少爷私有的娈宠么?”红绡继续问道。
“算是吧!”锦绣羞赦地点点头。
“那荣家少爷对你可真好,你都这样了……”她瞟了瞟锦绣的双腿,白日里见这少年下地,分明是个罗圈腿,小腿肚上还横着一条刀疤,刚刚结痂,血淋淋的煞是恶心。
锦绣黯了黯眼神,两条腿不自然地想往回缩,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见不得人。
“不过这样也好。”红绡颔首:“至少不会被那些官员们看上要了去。”
“要……要了去?”锦绣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朝明令禁止五品以上官员夜宿欢场,那些个做官的总要想法子寻欢作乐嘛,于是大家就都从娼门里赎些jì子带在身边,平日里喝酒聚会便互相jiāo换着yín乐享用,但凡有看上的,直接去要了来便是,对方也不会不给,因为本就是带出来结jiāo同僚的。”
锦绣“啊”了一声:“怎么会……我……我们那边不是这样的。”
“所以说是小县城嘛!”红绡笑道:“现在京里,除了那几个正襟危坐的皇子,上到太师下到士大夫,谁不在身边养几个人?咱们京里就是这种风气。”
“那……那姐姐你也……?”锦绣惶恐不已。
红绡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qíng绪,转瞬即逝:“王爷赎我出来就是派作此用的,其实咱们这些人都心知肚明,在楼里呆着,最终也不过人老珠huáng被妈妈赶了出去,被贵人赎身,以后派不上用场了还能得些赏赐再被赶出去。我命好,王爷待我不薄,赎我时就赏了我屋宅钱物,好让我再无后顾之忧。”
正说话间,荣喜倒提着竹竿,笑眯眯地拎着一网兜东西从外头踱了进来,看见红绡坐在锦绣chuáng边,口中“咦”了一声,便把手里物事扔在地上。
红绡低头一看,一大包黑压压的虫子堆在一处纹丝不动,嘴里只发出“啊”地一声尖叫,跳起来便逃。
荣喜指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转头看向锦绣:“这不是九皇子的妾侍么?她跑来这里gān什么?”
此时锦绣脑中只想着刚才那骇人听闻的风气,闻言只是抬头望了望荣喜,眼神闪烁,脸上的表qíng煞是奇怪。
“你看我gān什么?”荣喜抛下竹竿:“怎么不多睡一会,晚上熙大哥请客吃酒听曲,你不要到时候又犯困。”
“我不去。”锦绣一听连连摆手。
“gān嘛不去?”荣喜奇道:“之前你不是说要见识一下这京城的繁华昌盛么?”
“我腿疼……”锦绣慌得急赤白脸,随口编道。
“我可以抱着你去啊,况且你昨晚不是已经走得很顺当了么?”荣喜赌气把面前挡路的椅子一脚踢开:“早说你不去,我就不答应熙大哥了,现在再跟他说不去,他肯定会不高兴。”
“那你就自己去别管我了啊!”锦绣抿唇:“你去跟他们玩一遭,我早点睡觉,等你回来,说不定我还没睡醒呢!”
“那怎么行,我得陪着你。”荣喜挨到chuáng边,边脱鞋边往chuáng上爬:“不是说好了,往后咱俩一步都不分开么?”
“总不能吃喝拉撒都绑在一处啊!你还是去吧,就这么一晚上,我能出什么事?”锦绣推搡着荣喜,暗想那靖王本就对我甚为不满,如今你再为了我推掉宴席,若是惹得那靖王不快,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