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什么不甘心,只是有些怀念和感叹。如今他再次回到了这里,身边的人变成唐佑鸣,另有一番感觉。最初认识唐佑鸣时,他从未想过今天,无论是他们的身份,还是他们的关系。
唐佑鸣捅了他一下:“别伤chūn悲秋,过年呢。要是你心里不慡,我替你教训他们。”
蔺维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唐佑鸣看到他这个眼神,琢磨半晌,摸摸下巴,也不吭声了。
蔺维言的院子里只有一方石桌和几根翠竹,看竹子的年份,指不定还是蔺维言亲手种的。唐佑鸣走到石桌边叹息:“怪不得跟苦行僧似的,这种条件,想重享受喜放纵也不可能啊。”
意有所指。
蔺维言抱臂看他:“故意惹我很好玩吗?”
唐佑鸣挑衅地看他:“反正比讽刺你那继母有意思。”
蔺维言沉默:“是你激我的,可别喊后悔。”
唐佑鸣张扬一笑,神采湛然:“无论何事,朕从不后悔。”
☆、夜晚(一)
蔺维言十分惊奇于唐佑鸣的本事,他确定唐佑鸣在他的院子里只呆了半天不到,现在进主卧却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桌子上摆着晶莹剔透的八角盘,在灯火的映照下仿佛盛着一弯水;chuáng帏上坠着红色的玛瑙珠和绿色的翡翠坠儿,微微地摇摆着,反she出华美温润的光;角落里甚至摆着一尊jīng致的袖珍佛塔,浮雕密密麻麻,一看就不是凡物。
“你信佛?”蔺维言很好奇唐佑鸣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进来的,这个宅子都在他继母的控制下。晚饭的时候没见他继母表qíng有异,想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唐佑鸣是不知道收敛的,怎么可心怎么来,运进来的东西可不算少,怎么避过别人耳目的?蔺维言忽然想到什么,笑着说,“怎么京里还没人上折子说你骄奢yín逸呢?”
唐佑鸣端起茶盏,悠然自得:“信佛?怎么可能。不上折子当然是因为我动作隐秘,没有别人察觉。”
比方说浩然殿内殿和外殿的装饰绝对不同,与泰和殿又相差了一个等级。要是这还能被人挑毛病,唐佑鸣真的要冤死了。这些钱还是他登基之前赚的,跟国库有一点关系么?更别提这一次给鞑靼运送东西,不少物资还是他自己商队出的,当他提出补贴的时候,户部尚书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皇帝内库和国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遇到灾年,偶尔也有皇帝为了鼓励众臣捐银子,率先从内库拨银子。但皇帝内库的丰盈程度基本跟国库挂钩,除非要亡国了皇帝还在享乐。户部尚书表示,这种国库窘迫,皇帝却是个土豪的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蔺维言将那尊佛塔放到外间:“梁昌信佛,你却叫他做刑部尚书,有意安排的么?”
唐佑鸣嫌弃地说:“你不觉得今天月色尚好,十分适合花前月下互诉衷肠么?能不能不提国事败兴。”
蔺维言坐到他身边:“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想法。”
唐佑鸣不会在意梁昌在这个位置上受多大的煎熬,他在意的是,梁昌会尽力减少冤假错案,面对重刑、大刑的时候会更加慎重;而他的耿直又让他不会因为私人感qíng降低应有的惩罚。
一般的案子闹不到刑部尚书面前,他可能一年都办不了几件案子,但有他督促,刑部的乌烟瘴气一定会有改善。
一切完美,除了梁昌本人内心的矛盾。
唐佑鸣好半天没回话,蔺维言向他看去,发现他捧着茶盏,白皙的脸藏在热气后面,显得稚嫩无辜,只是目光毫无焦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竟然有点呆呆的。
蔺维言像被蛊惑了一样走过去,捧起唐佑鸣的脸,温柔地吻了上去。
唐佑鸣的回应迅速热qíng,伸出手搂住蔺维言的脖子,直接带着他向chuáng上倒去。蔺维言察觉唐佑鸣qíng绪有些不对,很配合地跟他亲昵,动作不激烈,但非常亲近。
来的路上唐佑鸣话很少,平时他们一起看书,唐佑鸣总会跟他jiāo流几句。到了蔺家更是奇怪,按理说,他爹和他继母根本不够资格被唐佑鸣看进眼里,当初唐佑鸣对待蔺海、史泰那种愿意说就说一句,不愿意说立刻就打发走的态度才是常态。唐佑鸣今天却一反常态地讽刺他们,给他们找不痛快,这很奇怪。出发点是怕他被欺负,可这与唐佑鸣常用的手段并不相同。唐佑鸣不喜欢对无关紧要之人呈口舌之快,更别说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手段刺人了。
那么多人反对唐佑鸣打鞑靼,唐佑鸣依旧要求毕其功于一役,可见唐佑鸣的xing格,绝对是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将对手打入尘埃,何况蔺维言父亲、继母尚不能算唐佑鸣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