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瘦子哼了一声:“殷兄,你风华山庄家大业大,一向出手阔绰,出门游山玩水也一定体面。可我今年年初在淮河一带看见殷兄你,啧啧,衣裳破旧,风尘落魄,我真个没认出来呀!”
殷青玉心中猛然一紧。
殷凤翔依旧眼也没抬:“蔡兄的江湖外号叫‘过糙风’,说的是蔡兄擅长轻功及耳力过人,跟眼力没有一点关系。蔡兄认不出来也不奇怪嘛。”
旁边几个其他门派的人扑哧笑了。
“你……”手啪地放在刀柄上,就要拔出。
陈胖子阻止地看了他一眼,又摸起了胡子:“殷庄主,我可听说令堂大人对你远游很是不满,随手便把风华山庄送给了别人,这个别人呢,恰恰是与你齐名的程飞程少镖头。殷庄主……哎呀,再称殷庄主是不是不妥当了?我老糊涂了!”他一脸懊恼地拍了自己一记,又含笑道,“殷少侠,我可替你不值啊!”
殷青玉更是吃惊,风华山庄竟然到了程飞手里!
殷凤翔还没开口,旁边一名长英门弟子不忿道:“就是,他要堂堂正正凭本事盖过别人,我服;这般趁虚而入,算什么英雄!”
“是啊,”陈胖子笑得眼睛眯起,“江湖风云瞬息万变,他程少镖头左手娶一个凌微微,右手接一个风华山庄,真是如虎添翼,眼看就是他叱咤江湖了。你说,这凌大小姐当初非不肯入殷家,非要当程家媳,真乃是眼光深远……程少镖头不但有英雄运,更有艳福啊!”
殷凤翔忽然莞尔:“在下却自认比他更有艳福。”
殷青玉的脸立时就红了,急忙低头喝茶。
“哦?”陈胖子正要细问,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众人望去,只见一名两三岁的男童在母亲的怀抱中伸手蹬腿,大哭不已。那母亲怎么哄也安抚不住,只得摆出笑脸向旁边一名老者恳求:“先生,就让他玩玩吧。”
老者断然拒绝:“不行!”并将一盆结满一串串红艳果子的盆栽挪得远远的。
——原来男童想扯几个果子玩,老者不允,于是男童不满地大哭。
殷凤翔与陈胖子异口同声地道:“南天竹!”
老者点头:“二位说的不错。不是我小气,这位嫂子呀,南天竹可是有毒的,要是这孩子中了毒,你可没处哭去!
妇女恍然大悟,连忙致歉。
众人听说有毒,都纷纷往后退。陈胖子道:“你们不必害怕,只看不动,是中不了毒的。”
又看一眼殷凤翔:“我说殷少侠……你看这果实如此艳丽,却浑身有毒,正如一人才美其外刻薄其里,令人退避厌弃,你说可惜不可惜?”
殷凤翔微微一笑。“当然可惜。不过……”他望着这盆南天竹,声音忽然放柔,“这么美丽的景色,能看也知足了。倘若只能碰不能看,那才更可惜。”
殷青玉埋头喝茶不敢动一动。他的脸已经比茶还要烫。
陈蔡二人本以为殷凤翔丢了山庄大失颜面,于是趁机奚落,没想到殷凤翔全不以为意。挑衅之言已经说尽,一时无趣,二人便不再开口。其他人等,若有善意攀谈的,殷凤翔倒也和和气气。
☆、诚心
客栈里,烛火摇曳。殷青玉坐在桌边,望着窗外明月倒映于江面之上,随波光粼粼起伏,旷阔静美。
殷凤翔见他出神,笑道:“大哥喜欢这里的风景吗?”
殷凤翔极有眼光,挑选的客栈俱大方雅致,推开窗子景色甚好。
“喜欢。”殷青玉转过头,眼帘微垂地思忖,又看向他,“有件事……我想问你。你还没找到我的时候,都住哪里?”
殷凤翔目光微动,依然微笑:“大哥多想了。”
殷青玉站起身,清黑的眼睛注视着他。白天在船上,姓蔡的人说他衣裳破旧,很落魄的样子……对,他那天闯入尚书府也是普通的粗布衣服,他当时的日子一定不容易,吃的是什么,又住在哪里?总之,绝不可能是这样的客栈!说不定,连屋子都没有,睡在树下,桥下,别家的檐下……就像自己在市井中看到过的困顿之人……
想着他深夜露宿的模样,心登时拧住了。
“你为什么……”凝望着他,几乎要说不下去,“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