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梨落河畔的男子就这般恣意凛然,丝毫不见huáng袍加身时的乖戾无道。
傅望之将一叠纸牌悉数放回原处,合上木匣,跟上了祁辛的脚步。
祁辛牵了马踏上了随波摇晃的船只,站在船头撑船的船家发须皆白,披蓑衣戴斗笠,但凭说话的语调就知他并非无启人。
傅望之进了船舱,在祁辛落坐之后,轻抬眼眸道:“船家是哪里人?”梨落河划归无启境内,一个年过六旬的男子如何做得了风餐露宿的活计?
傅望之的疑虑得到了祁辛的认可,舱外,船家再度撑起长篙,压低了斗笠,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梨落河水。
“这位公子好眼力,老朽乃是翟魏国人,因躲避战乱,到了这无启国,做个撑船的活计,只为了养活一家老小。这异国他乡、荒郊野岭,若不是为了过活,谁愿意风餐露宿?依老朽看来,两位公子也不是无启国人吧!”
船家撑着船走了一段水路,船身虽轻微摇晃,但还算四平八稳。
未等傅望之多说,祁辛脸上的笑容加深,扫视了船家一眼,“船家也算察言观色的个中好手,我们的确不是无启国人。”
他说话时突然转眸看向渐入芦苇dàng的船只两侧,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寂静得连一只水鸟也无。
“那二位公子来自何处?”
傅望之瞧见船家加快了撑竿的动作,祁辛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抬眸,戏谑道:“我们的来历,船家岂会不知?”
说罢,傅望之感到前所未有的威慑力自祁辛的眼眸里迸she而出,话音刚落,原本身形佝偻的船家蓦然直立了身子,掀开斗笠,露出一抹狞笑。
“周慧王果然是dòng悉如神。既如此,我们就不必藏头遮尾了。”
傅望之惊诧起身,只见芦苇dàng里飞跃而出的刺客皆黑衣掩面,落在船头,亮出手中寒刃,与他们呈对峙之势。
千钧一发的局面。
而今祁辛与他并未携带兵器,赤手空拳,如何敌得过来势汹汹且训练有素的刺客?
傅望之想起了腰间悬挂着的锦囊,再看着围战祁辛的蒙面刺客,这些刺客腰间皆绣着梼杌凶shòu的shòu面,毫无疑问,应该就是楚睿派来的。
“祁辛,当心身后!”傅望之进入了刺客的围剿圈内,一抬脚,踢飞了刺客手里的长剑。
祁辛闻言一怔,再迎上刺客的刀剑时,忽然被刀刃划伤了手臂。
“望之,你退后。”祁辛见刺客凌厉的招数,招招致命,却并未刻意攻击傅望之,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想要他的xing命,也得有命来拿!
祁辛一掌推开了还yù上前的傅望之,再无迟疑,即刻寒眸摄人,出拳震退了好几个yù钳制他的宵小刺客。
傅望之站在围剿圈外,也不敢轻易上前让祁辛分心,便在阵外出言提醒,他屏息敛眸 ,却见原本观战的“船家”趁其不备,旋即暗中放出毒箭。
“祁辛!”傅望之猛然看见那离弦之箭飞she而来,直直地没入了眼前人的胸口。
傅望之击退了yù挥刀相向的刺客,扶起被毒箭重伤的祁辛,攥着手,手心里全是汗。
狂风大作,倏忽间,一阵雾气袭来——
那“船家”再一睁眼,却发觉船上竟然已无一人。
“穷寇莫追!他中了毒,已无几日活头了。何况,大人并未让我们伤及无辜。”
一仰首,天昏yù雨。
“船家”出言制止了想要乘胜追击的刺客,转身,忽然一掌击杀了船上的那匹汗血宝马。
☆、来者不善
幽深小径,湘妃竹林,有纤细的倩影拿着香箸,徐徐地将熏炉里的香饼碾开,熏炉里,氤氲的烟气,燃着虚环香。
踏进竹楼的女子,宝云髻,流苏环,白丝绸裙裾飞散,短襟薄裤,内衬一身嫣红罗裳,露出雪足玉腿,定睛一看,jīng致的锁骨上印着三瓣菡萏,清媚温静。
见状,坐在chuáng榻边的傅望之抬眸,起身之时恭谨一拜:“多谢白芝姑娘出手搭救。”
竹楼外几处鸟雀婉转啼叫,窗棂里踩着疏影而来的女子笑靥如常,“公子见笑。若论qíng分亲疏,你我同出一脉,我又岂有不帮之礼?”
白芝走到他的眼前,咫尺之遥,令他呼吸一滞。
傅望之垂眸,“恕我直言,我并未见过姑娘,姑娘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