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之思至此顿觉心神愉悦,难得舒展开的眉梢被祁辛瞥见,又念到攸廿,莫名让他吃味儿。
攸廿,又是攸廿……
祁辛压抑眼底的醋意,眸光忽而凛冽bī人,可惜又跟丹阳搭话的傅望之没有瞧见。
溧沽城自是没有湘川城繁华,然而气候更佳,常开不败的桃花成了一道令人心驰神往的怡人景致。
三人下了马车,莫青将马缰绳递给了店小二,四方客栈就在眼前——
众人到了掌柜跟前,莫青将手里的墨牌jiāo给他,掌柜即刻想到天字一号房内的客官前日嘱咐他的话,于是指了指楼上上房,又吩咐店小二备好浴汤、布好饭菜,为众人接风洗尘。
“各位客官,天字一号房的客官恰好出门了,估摸着夕阳落山前便能回来。各位先到客房小憩一番,那位客官已经付了房钱。”
攸廿早就预先打点好了一切,傅望之在隔壁的客房里洗浴一身风尘,尔后来到了席间,这时,莫青与丹阳还未露面,偌大的木桌上只坐了祁辛一人。
祁辛换下了粗布衣衫,玄色锦袍衬出与生俱来的富贵之气,他闻声抬眸,同样瞧见了一袭月白素袍的傅望之。
月白风清——
傅望之落座席间,环顾四处,见丹阳与莫青迟迟未到,不由得疑惑出声,“公主殿下与莫护卫怎么还未到?”
祁辛看他坐到他的对面,即刻起身坐到挨近傅望之的长凳上,摆开碗筷道:“莫青的手臂受了刀伤,丹阳那丫头已经火急火燎地拉他去看诊了。”
“那莫青……”
“他的伤不严重。”
傅望之想到莫青拼尽全力庇护丹阳,不由得预见丹阳红裳出嫁的那天。
“丹阳公主正是qíng窦初开的年纪,她与莫青,倒是挺般配。”
傅望之接过祁辛递来的一双木筷,木筷尚能成双,何况佳偶天成。
傅望之真心期望他们二人能够喜结连理,可丹阳身为周饶公主,还有宿命桎梏,所以祁辛只是静默地往他碗里布菜,良久,却是想到了与眼前人执手偕老的红帐满天,不禁心猿意马,压根儿就忽略了丹阳的终身大事。
“祁辛?……”
傅望之见他眼前的木筷就定在碗碟里,而木筷的主人偏偏凝望着他,一瞬不瞬,让他以为面前人灵魂出窍,心思游离。
傅望之拿手肘碰了碰他,祁辛顿时清醒过来,方才眼里的景象却如梦似幻地飘浮在他心头,令他浮想联翩。
“没事,用膳吧。”
祁辛轻咳一声,傅望之似有疑窦地瞧了他一眼,尔后继续用膳。
夕阳落山后,天气陡然转凉。
自湘川城到溧沽城,一路车马劳顿,将同行的众人都折腾得困乏不休。丹阳和莫青回客栈的时候,攸廿恰好遇到了他们。
攸廿在祁辛的房里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等他回禀完周饶的近况和回城的计谋,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
天穹沉郁,将云幕压得很低,一颗颗的星辰缀满天空,璀璨流辉。客栈房檐上也是极静的,偶尔一两声鸟啼,轻轻的,轻轻的,连河风都安眠了下来,鼻息间是一股醇酒酝酿出的香气。
攸廿仰躺于房檐上,听闻极其轻缓的脚步声,不由得坐起身,端着下颔道:“望之,可愿与我畅饮一番?”
房檐上的男子断然没有平素那恪己之貌,反而像是压抑了许久,抱着酒坛一番豪饮,醉醺醺地朝他招手。
原本在客栈内院赏夜的傅望之怔在原地,忽然被人叫住的惊诧转而变成了一泓暖玉般的眸光。
“好。”
☆、两相对峙
足尖轻点阑gān,夜色里的白衫似飞羽旋起,又飘然而落。
房檐上,一坛浊酒入喉,趁着醉意的攸廿揽住他的肩,道:“望之,来来来,这一坛算你的。”
攸廿将手边的酒坛抱在怀里,再推到他手里,根本就不容许他多说一句话。傅望之被如此蛮横无理的攸廿气笑了。
“你自个儿喝吧!当心喝得烂醉。”
他原以为只是小酌几杯权当闲qíng逸致,不料喝醉酒的攸廿直接扔给他一大坛未开封的烈酒,这可就让他有些犯难了。
在庭界山上,他的酒量可是仓镜师兄常常拿来充当笑料的,三杯两盏淡酒还行,大坛豪饮必定丑态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