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辛确信,他已经死了。
这时,装作惊吓过度躲在殿柱之后的小太监森寒一笑,楚睿用他的死保住了殿内的傅望之。
“来人啊,将这乱臣贼子拖下去喂láng!竟敢行刺孤,真是胆大包天!”祁辛敛着凛冽的眼眸朝殿外喊到。
傅望之站直了身。
攸廿松开手退至一旁,对上了一双黑森森的眸,沉寂得悲戚。
失去生机的躯体被拖行了很远,一低头,便是满目的血污。
祁辛略微烦躁,但见方才出手挡住刺客的傅望之,顿时眉眼逐笑,“傅爱卿护驾有功,赏。”
赏赐。
高官厚禄,金银珠宝……唾手可得。
在场所有朝臣都眼红地打量着他,仿佛懊悔刚刚站出来的怎么不是自己。
青萝玉还在掠夺温热的鲜血。待到qiáng光一片,大殿上方忽然惊现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卷。
夕照刺眼的光线筛下一层细密的橘色,让原本平静的纪国泛起淡淡的金光,闪现出妖异的繁华。
浮尸,细作,离火,马蹄……
残忍的灾难,浮华的虚空,徒劳一场的cao持,伴随着追祭和报复的喧嚣,在妄念中迫近。
没错,这便是当年卫和城陷落、纪国国破的那日。
傅望之孤傲孑然地站在原地,眺望着瑰丽诡谲的夕阳和那相映成辉的火光。
随着满殿的华光耀眼,青萝玉彻底碎裂,消逝。
☆、山雨yù来
佑我江山,山河永固!
傅望之自凝望中回过神来,顺着台阶而上,就站定于殿檐下。
这时,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攸廿走近,看见一袭赤缎官袍的男子负手静立在无边冷风中,映衬着身前漫天飘落的雨丝更加卓拔而戚绝。
遗世独立。
那雨点仿佛是惧慑于男子周身凛冽的凉意,刚一沾身,就泛起一阵蒙蒙水雾。
隔着一道雨帘,攸廿走在满朝文武的最后,于无形中回首,再喟叹往前。
那一眼,他看见了正踏出殿门的王上。
祁辛的视线越过殿前广场上冒雨离宫的朝臣,尔后转向,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沉默而专注。
傅望之在等王上摆驾。
身后的内侍监支起一柄描龙画凤的油毡伞,慌忙去给祁辛遮雨。
“望之,方才殿中发生之事,你可是怕了?”傅望之文臣出身,自是没见过如此血腥之事,想来他还是头一回杀人。
一语罢,傅望之闻言抬首,“王上尊贵,臣下自当忠心护主。”
是啊,他这样的人,早已择良木而栖。如今的傅望之,已非当年的傅望之。
迫于局势,他连自己的身世都要弄虚作假。
这时,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极亮的光线。
“轰隆隆――”
祁辛截过内侍监手里的油毡伞,移至他的头顶,“望之对孤忠贞不渝,孤定然予以厚待。近来,望之与孤,倒是生疏了不少。”
前些日子,他还叫他“齐辛”。
黑云压城yù摧。
傅望之不知作何回答。但在痛失纪国至亲的这一刻,他根本无法再坦然自若,他叫不出口。
闪电重新将天幕照得雪亮,殿檐外风雷大作。
龙辇已经到了,抬辇的太监被雨水浇了一头一脸。
内侍监在一旁低眉提醒,“王上,辇轿到了,苏嫔娘娘还等着呢。”
张公公尽量缩小他的存在,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招惹一向不喜有人cha嘴的王上。
祁辛蹙眉转眸,正yù开口责备。
傅望之却提前截下话头,“臣下恭送王上。”
祁辛的龙辇,他是万万坐不得的。
他的决断让祁辛一愣。
但出乎意料的是,祁辛没有愠怒,反而笑着道:“望之,过几日,来孤的明广殿。”
说罢,他将手里的油毡伞递给他,然后快步走进了雨中。
“王上!……”张公公慌忙拿了另一柄伞跟上去,却因风势太猛,撑开的伞面被风直直地掀了开去。
祁辛拂去一身的水雾坐上了龙辇。傅望之瞧见辇轿顶上的华盖快被刺骨的凉风chuī歪了。
张公公使劲儿地抹了一把脸,眼前都被雨丝遮挡住了,也看不清是宫人还是闪电。
傅望之目送着龙辇远去,心底的疑惑却没有解开。祁辛让他去明广殿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