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玉吟说罢又长长叹了口气,“云家几代人都是大鹓的功臣,眼下又是重兵在握,朕虽担心他们拥兵自重却不想这么快就跟云家翻脸,未想得了这样一个契机。朕现在也不知是祸是福了。”
白风羽一时只觉得无言可对,就是因为他听得出凤玉吟话里的嘲讽才更觉得凉意入骨。方才凤玉吟在宫外踢向云日慕的那一脚想必是要暗示云日慕云家这次是保不住了。凤玉吟对云日慕向来器重,云家的旧势力一倒,凤玉吟势必会将云家的旧部归入云日慕旗下。
云家家族内部的矛盾别人看不清楚,可他们白氏历代都以暗卫身份蛰伏在各处,一方面保护大鹓皇帝的安全,一方面则是负责为王室收集文武百官的qíng报。所以白风羽深知此次云家大劫难逃,可是那云日慕与夕景华私jiāo甚深,凤玉吟明知他心有驰心旁骛,怎么还能将大权jiāo到他手中?
难道,凤玉吟是故意如此?还是说,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在故布疑阵?
他的心豁然一震,猛然抬首看见的正是凤玉吟倨傲的背影,他的衣袍被风掠起,衣袂翻飞间,他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走在灯火昏沉的宫墙下。
凤玉吟的影子让灯火拉得斜长而疏淡,挺拔的身形几乎看不出他已身中毒咒。白风羽似乎隐约又看到了当年与他和云日慕一起花间马上,心向天下的少年。每一笑都是张狂放肆的,每一个表qíng都鲜活生动得让人着迷,
那样的凤玉吟如何能被人打败被人算计?
白风羽一想到这儿,不由为夕景华捏了把汗。也许他们都错了,他们不该把凤玉吟看得太简单,至少,夕景华要成大事就不应该用qíng太深。他们只看到孤独无错的凤玉吟,却差点忘了当年他如何踩着累累尸骨登上大鹓皇位,如何在权臣环绕的朝廷上握紧大权,君临天下……
☆、反目
凤玉吟被白风羽送走后不久,夕景华的小楼里就来了一个人。
当时夕景华并没有告诉白风羽这些事和孙昊阳有关。因为在兰妃逃狱的消息传来后,狱卒们在关押兰妃的囚室中找到了一枚木雕红漆的腰牌。腰牌上的图纹无人见过,但在夕景华看到之后,就恍然明白了一切,
那图纹是鬼门身份的象征,在江湖上,鬼门一向被视为邪魔外道,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行事诡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外界人对鬼门中事知之甚少,出了鬼门中人,旁人根本无缘得见这样的腰牌。
夕景华曾以为孙昊阳此举是要借机嫁祸鬼门,可转念一想,他这么做其实已无异于向自己公然挑衅。他是要告诉夕景华,救凤玉吟的解药就在他的手。
这样的威胁,对夕景华而言可是说是致命的。
所以就算这个人此时不来,夕景华自己也会去找他。两人之间的宿怨太深,彼此见了面却都坦然和平静下来。或许就是因为斗得太狠,如今共处一室,提起的反而不是刻骨的恨意,
“兰妃在哪里?”
夕景华面无表qíng地为坐在对面的孙昊阳倒了一杯茶。茶色青青,宛如一湖chūn水,孙昊阳沉默地笑了笑,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案上的烛火在夜风中明灭可见。而孙昊阳嘴边的笑则似有似无,
“宗主果然是个慡快人,”
夕景华闻言并不回话,只是同样笑着看向孙昊阳。不同的是,他的笑里,寒气bī人。那双向来淡泊无争的眼眸里,尽是血红的杀意。孙昊阳曾在鬼门中看到过这样的夕景华,那一次是他为了替楚归鸿夺得可掌控鬼门jīng锐之师的宗主令而向夕景华下毒。当时夕景华虽然身中剧毒却也重手伤了他,自此他与鬼门之间就开始不断地追杀与逃亡。直到楚归鸿将他偷偷送往大鹓,结识了大鹓的四王爷风怀璧才得以保住一时的平安。
两人经此一事再见面就在不是往日同生共死的兄弟,各自为政,不得不战。
“宗主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孙昊阳微微低首,他修长秀气的手把玩着玉杯,杯中青叶浮动,茶香漫然,似是飞雨清尘,洗净风华一般gān净纯粹。夕景华长袖一拂,人已从座上站了起来,他按住孙昊阳握着玉杯的手臂,将人一把拉近自己,“你要的无非就是我手上的宗主令,器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为了个死物就要杀大鹓的皇帝,失了这个靠山,鬼门的追杀你逃得了么?”
说着,他狭长的眼眉轻轻一动,一星寒光就此凝住。孙昊阳与他对视了片刻,忽觉后背一阵生凉。惹怒这鬼门的宗主的后果他自然想得到,可是为了那人已经走到今天这步,他又如何能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