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人知道,不管是在天庭还是人间,女人酿的酒千金难换一滴,女人做的羹汤菜肴只供最上等的神仙享用。然而女人并不吝啬她的手艺,她只享受烧菜的过程并以此谋生。
很久以后当每个路人在到达了目的地,他们忘记了沿途的某个不知名的小村庄的名字,还会对某种温暖熟悉的味道念念不忘,那记忆中必然包含着某个笑容温和的绿衣女人。
即使再贫穷,即使没有脂粉和首饰,女人也永远能找到将自己打扮的与众不同的方法。她骑着饕餮从山中采来各种奇怪植物调配染料,将素衣麻布染成深浅不一的绿,青绿、墨绿、湖绿、豆绿、葱绿、松绿……每一条裙子都样式不同,花纹各异。她的领口别着摘来的野花,头上cha着用shòu骨打磨成的簪钗,手腕脚踝系着藤蔓编成的糙环。
一个带着儿子的小寡妇打扮成这个花枝招展的样子,在当地人看来简直称得上是伤风败俗。她挎着篮子到小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沿岸的三五成群的妇女们纷纷和她划清界限,鄙夷地啧啧着戳戳点点评头论足。
“狐狸jīng!”
村子里的男人们不gān不净地在嘴上骂着,心里却没有一个不藏着鬼的。女人经过的田间,年轻的小伙子探头探脑,眼睛没有一刻不是盯在女人身上。
妇女们眼瞧着丈夫被女人勾走了魂,气得直啐唾沫跳起脚一通咒骂,又不敢说自家男人一句不是。有儿子的回家后门一关先抄起扫帚找个由头揍上一顿泄愤,再板着脸警告小子不要被那狐狸jīng迷昏了头;有女儿的坐在炕头吊着脸指桑骂槐地挑上一通毛病,待气儿出完了再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叫姑娘牢记三从四德勿要学那下流坯子。
那无来由挨了一顿毒打的小子们,自是怀恨在心郁郁不平。吃人ròu喝人血的绿裙狐狸jīng自是不敢招惹,好在那狐狸jīng还有个叫罗小笙的傻儿子。搞破鞋的贱女人生的小野崽子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收拾一顿是正义的、是替天行道的。于是全村的小子都联合在一起,他们围堵到罗笙便是一顿拳脚相加。
“去死吧!野种!和你的贱人娘一块去死吧!”
——死是什么?
罗笙静静地蹲在墙角捂着流血的额角,向饕餮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饕餮伸出舌头舔净了罗笙掌心的血,望着罗笙迅速愈合的伤口。
——死就是……消失了了吧。
——那么,怎样才会死掉呢?
这个嘛……
饕餮想,人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就会死。
直到几天后的月色下,满手是血的罗笙踢了踢脚下的男人的尸体用无害的眼神看向饕餮时,饕餮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他死掉了吗?
绿衣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和紧张,只是执着地问着问题。
饕餮嗅了嗅男人,已经闻不到生人的气息。
果然是死透了。
——为什么杀掉他?饕餮的脑子里没有善恶是非的念头,它只关心动机。
绿衣的少年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他的神qíng出人意料地温和。
——欺负娘的坏人都应该消失。
饕餮猜得到罗笙目睹了什么,这个男人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流氓恶棍,以骚扰妇女调戏小姑娘为名。瞧上了女人之后,就动了歪心思,三番五次上门对女人动手动脚。
流氓在女人的水里下了蒙汗药企图不轨,撞见了恶行的少年用厨刀从身后如同宰割一头牛羊一般料理了他。
女人还在熟睡之际,少年和饕餮处理了尸体。
饕餮很久没有吃过人ròu了,它几乎不加思考便囫囵地吞了下去。
——你吃了坏人,会变坏的。
罗笙近乎偏执地用水反反复复地冲洗着那把杀过人的厨刀。
饕餮愣了愣,它猛然间这才想起,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啊。
罗笙抱住了饕餮,歪着头喃喃地补充道。
“哈,是我叫坏人消失的,现在我和你一样坏了。”
祸患悄然埋下了种子。
番外(四)
女人被闯进家中的村民绑起来,押至村口的时候人人都是群qíng激愤的。
“吃人的妖怪!”
“烧死这个狐狸jīng!”
那被罗笙处理掉的男子在失踪几天以后,一无所获的村民们最终将罪名扣到了女人的头上,那些平日里‘不检点’的行为成为了最好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