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不舍地又咽了咽口水,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背影了,只得闭上了眼稍作歇息,想象下那碗白粥细润的口感。
那碗中,似乎还有一枚剥好的白煮蛋。
“小逸,别胡闹,快喝了。”
“不喝,滚开!凭什么他能坐马车,我却要睡在那又臭又黑的箱子里!”
“小逸!听话!”
“听什么话,你一个奴才,还想命令我!滚!”
啪——
碗碟的破碎声惊醒了一向浅眠的少年,漆黑的双瞳在一瞬间重新凝聚了冷静。很快,他便瞧见大汉摇着头走了回来,他知道,又该出发了。
上车时,少年不自觉地朝车队后面寻视着,只见那一身一尘不染的丝衣间,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踩着一个镖师的背爬进了中间镖车上,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中,见自己瞧他,没好气地白了自己一眼,回头对着那垫背的镖师就是一脚。
“洪叔,小逸又闹脾气了?”少年坐定,却忽然开口问道。粗略算一算,他们从镖局出来已经大半个月了,路上没进过城,带出来的白米大约也快吃完了。
洪四闻言,刚准备放下车帘的手微微一顿。
“若是他不肯在那箱里呆着,便先让他同我一起坐在马车上吧。”
洪四眉头一皱,抬头看向这面无表qíng的小子,却紧接着手一摆,道,“这些琐事,我来处理就行。”
少年听他语气,便知道他是不悦了,赶紧坐直了身子不再多事,只点了点头道句,“我明白了。”
洪四见他如此,却是心中没由来的一紧,还未来得及思考,一声叹息便从口中脱了出去。
“哎,小逸自小被总镖头惯坏了,这次带他出来,就是想让他多吃吃苦头,知道走镖不易。”
“嗯,我明白。”少年依旧回答的乖巧。
“你是个好苗子,镖头一向对你青眼有加,这次回去之后,定会给你安排个好差事。”话已出口,即便发现不太妥当,但面对一个十几岁大的少年,圆滑起来倒也算轻松。
洪四道完这最后一句,便又回去驾起了车,却没瞧见,车内少年握着匣子的手渐渐收紧,骨节处甚至开始有些微微泛白。
夜间,寒风如刃。
走惯了南北的镖队,却丝毫没有受到寒风与低温的影响,马不停蹄地奔驰在官道上。
“吁——”
随着带头的洪四的一个手势,车队忽然被敕令停了下来。
微微眯起的铜铃眼机警的转悠着。几十年的走镖经验告诉洪四,危险正在逐渐靠近。一个驾轻就熟的摆手,便让后方上百名镖师,瞬间转为了戒备的姿态,极有默契的各自守在了镖车四周。但对于某些劫匪来说,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对财富或秘宝的渴望。
第一支冷箭被she了出来,洪四下意识地拔刀跃出,反手弹飞了那支冷箭,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砍伤了最快冲出来的第一个黑衣人。但他并没有松懈,因为他知道,更多的黑衣人,正相继而来。
夜色中,身着黑衣对偷袭者来说,永远是最好的掩护色,而对被偷袭者来说,也是最为不齿的颜色。
“保护公子!”洪四的一声令下,停在最前方的马车,很快被镖师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同时,也成为了对方重点的攻击对象。
砍杀,撕扯,哀嚎……刀光剑影的江湖,拼的从来都不只是人数,而更是招式的路数,阵法的jīng妙,内力的高低。
此时,镖师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对方的数量也在递减,乍看上去双方都没讨到太大的好处。但这是洪四最不想看到的局面,每一炷香的僵持,便意味着他们要损失更多的人手。
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对方还埋伏了多少人。
但即使这样,也得打。以命换命,是江湖中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的事,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能成为顶尖的高手。
一招平刺利落地刺穿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胸膛,满脸染血的洪四喘着粗气已刀支地,平衡着自己庞大的身躯。
回头望去,自家的镖师,也所剩无几,可危险的气息,却依然没有散去。洪四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气息,手中的刀柄被紧紧握住。
叮——
一缕细小的亮光擦着脸颊而过,洪四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抬刀去挡,但还是慢了一步,牛毛似的针尖很快刺穿了他身后的车帘,或许已然没入了少年的体内。洪四一把扯下车帘,却不见车内有少年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