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身子渐好,坐不住的自然不止太子一人,五皇子温珏也失了和叶悔之慢慢磨着的耐xing,这日吃了晚饭两人又是在小花园里摆了盘棋打发时间。温珏是承安出了名的雅士,他的王府修建的颇有名堂,单这小花园便处处用心、奇巧曼妙,两人下棋的石桌石凳俱是淡白色晶石所制,南溟国紫晶、huáng晶虽多见,但白色晶石却稀有,这么大的一块整料算得上稀世之宝,远远望去如冰雕玉琢晶莹剔透,石桌旁是檀香木的雕花围栏,围栏临着一湖碧水,水上七八盏睡莲,水旁五六株红枫,再远处有一小片竹林,有风chuī过,竹声如萧、檀香袅袅,叶悔之极喜欢这处景致,同温珏下棋的时候连话都多了许多。
实打实的论起来温珏的棋艺是叶悔之拍马也追不上的,温珏每局都会主动让子,叶悔之也坦然受之,而且温珏棋如其人,即便技艺高超也从无凌厉之势,步步闲庭信步将人不动声色的困至死局,如温水煮青蛙,让人输也输不出什么脾气。叶悔之最近棋艺渐长,落子落的颇有气势,温珏不紧不慢的落子,似无意开口发问,“那日季将军出兵,你为何没去相送,我听郁弘提及你们私jiāo甚好。”
叶悔之拿棋的手一顿,想到温珏终于是耐不住了,他主动提及郁弘,不过是向自己先jiāo了个底,季沧海出兵自己去不去相送其实他并不关心,叶悔之落下一子才答话,“又不是不回来,有什么好送的,郁弘去丰州我也没送他,说起郁弘来有句话我倒是不得不问一句,他是你的人?我们第一次在集市遇见是你们安排好的?”
温珏坦然一笑,“集市偶遇确实是我刻意为之,但认真说起来郁弘并不算是我的人,他只是比谁都更早明白,南溟国将来若落在太子手里,只怕算是完了。”
叶悔之也随之一笑,“聊到集市那次,当时王爷还送了我只鹦鹉,这回我正好带了来,明天就给王爷您送过去。”
温珏不解,“为何要送回给我?”
叶悔之依然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收了王爷一只鹦鹉,我叶家赔进去的东西却实在太多,王爷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这礼还是不收为妙。”
叶悔之话里有刺,郁弘却不恼,“之前行事未同贵府商议自作主张,实在是我的不对,正好我也借机赔个不是,日后若有什么动作牵扯到贵府,我自然会先征得贵府同意,如今太子对叶家是亲是疏你我心里都有数,太子为人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如今叶家同我一样都是太子的眼中钉,不抱成一团怕是都落不得什么好。”
叶悔之拾起被自己吃掉的白子,摊手举到温珏面前,“叶家如今这处境难道不是拜王爷所赐?”
温珏握住叶悔之的手,神色终于郑重起来,“抛开这些谋算,叶悔之,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见太子那样的人登基为帝,他鱼ròu百姓胸无大志,他可会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可会继先祖遗德,可会开盛世太平,如果南溟国落在他手上,只怕清流不复民不聊生,百姓何辜,你心何忍?”
叶悔之望着温珏的咄咄目光未能言语,叶家被温珏百般算计依然肯站在他这边,并非只是因为对太子有私怨,更大的原因便是温珏刚刚所说,叶家世代从戎,以血ròu搏回的南溟疆土,并不是留给昏君糟蹋的,以xing命护着的南溟百姓,也不是留给昏君欺rǔ的。温珏握着叶悔之的手又紧了紧,叶悔之似刚刚有所察觉,不自在的抽回了手,犹疑的问了一句,“你保证你能开疆守土善待百姓?”
“我能,”温珏隐在温文外表下的霸气渐渐流露,“我虽不敢说自己是什么磊落君子,但既然家国是我的,疆土是我的,百姓是我的,那我就会倾尽全力保住我的一切,我发誓我若登基定会做个明君,你可愿追随于我?”
夜色渐深,琉璃灯在风中微微晃着,温珏的脸庞忽明忽暗,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叶悔之也不再纠结被算计之事,“只要你说到做到,叶家自会站在你这边。”
温珏又换上了平日那副让人如沐chūn风的温文模样,“一言为定,该你落子了。”
叶悔之早没了下棋的心思,糙糙寻了一处落子,忍不住发问,“你到底是何时有了夺嫡的念头?”
温珏坦然答道,“懂事时便有了,所以十几岁时候我看着那些皇兄皇弟们上蹿下跳想争一争储位立即远远闪了开去,事实证明当时我的决断十分正确,如今你也知道,他们的下场个个都不怎么好看,可是我却不一样,父皇至今仍然宠爱我,太子虽忌惮于我,不过是他xing格使然,并未真的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