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立时激起顾夕歌浑身剑气激dàng,搅得那bàonüè风雪亦静止了一瞬。他眸光如海,冷然道:“你是什么人,也敢非议我师尊!”
陆重光却笑吟吟指了指自己胸前,一字一句说:“顾道友往这戳,瞄得准些。上次我躲了你一道剑光,已然心怀愧疚。今日让我心仪之人戳上一剑,足以证我之真心。”
他此言一出,那直入云霄的剑气立刻平息了。顾夕歌险恶地皱了皱眉,冷冷道:“ròu麻恶心。就凭你,还不配让我刺上一剑。”
顾夕歌这话虽是实打实的厌恶与不满,但让他纤丽眉目一衬,反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油然而生,简直磨人至极。
若那青年剑修舍不得戳他一剑,当真好极了,可见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如果顾夕歌当真嫌刺他一剑都觉得多事,那陆重光只能摇头苦笑了。
以他对顾夕歌的了解,多半是后一种qíng况。
陆重光却并未沮丧,他只点了点头道:“顾道友觉得我烦人也好恶心也罢,我之心念,依然同一百三十二年前并无区别,我只需你记着这一点就好。”
话刚说罢,他那双微挑的桃花眼就轻轻瞥了顾夕歌一下,风流意蕴丛生。飘零细雪落在这修士乌黑头发与俊美眉目上,却有几分毅然决然的坚定与不甘,似玉石俱焚烈日经空,热烈而执着。
若让白青缨看见这一幕,怕会立刻热泪盈眶以身相许。只可惜对于顾夕歌而言,这人此番做派全然无用。
陆重光越是此等做派,顾夕歌便越想起前世他亲手杀了常瑜的qíng形。那人的话语不是不深qíng,神qíng也不是不温柔,但那道玄光却直截了当地刺入了常瑜眉心。
那饱受魔修折磨ròu身残破不堪的女修,竟轻而缓地露出一个微笑。她向那绝qíng至极的qíng郎遥遥伸出一只手,低声道:“陆师弟,别为我哭,更别难过……”
常瑜的话还未说完,她破体而出的神识便被那恼羞成怒的煞灭宗魔修扯了个gān净利落。这位陪伴了陆重光百余载的女修,就此魂飞魄散连转世亦不可得,她的下场又是何等凄惨。
正是自那以后,陆重光整个人都变了。他行事果断话语坚决,只消一眼就能让最顽固的修士乖乖听命,当真是天命加身杀伐果决。
自那以后,陆重光才成了一个合格至极的仙道魁首。
眼见那人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顾夕歌坚决至极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敢信你,也不想信你。仙途艰难,何必多qíng。”
好一个心冷如铁一心大道的冲霄剑修!就连这劝慰自己的话,也和百年前九峰论道时一模一样。陆重光几乎有些恼怒了,但他极快地压下了自己的心虚,反而漫不经心道:“你不信我,却定然相信你那师尊了。”
果然,顾夕歌神qíng骤变眸光闪亮,话语中亦是十成十的信赖与自傲。
“我当然相信师尊,不论何时都是如此。”
“究竟是相信,还是爱慕,顾道友可曾分清了?”
陆重光虚虚一点,又指向了顾夕歌的胸膛,慢条斯理道:“你可曾想过,自己对纪真君究竟怀有何种心思。是仰慕感激信赖,抑或心生爱慕不能自持?”
“假话空话。”顾夕歌长睫一眨,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何必用自己卑劣心思,揣测我与师尊关系如何?除了你与易真君那般形同两路的师徒,也有我与师尊此等无比信赖的师徒,这又有何奇怪的?”
前世纪钧死后,自然有人暗中散布此等风言风语,顾夕歌全都不屑一顾。
纪钧是他的师长他的亲人,他们二人心怀坦dàng澄如明月,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若是地上两只蚂蚁凑到一起,陆重光怕都能说成它们之间定有私qíng,当真可笑至极。
顾夕歌只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却只见陆重光颇为怜悯地望了他一眼,满满的惋惜与意料之中。
易弦果然说的对,万衍dòng虚一脉的剑修个个脑子傻。他本来看顾夕歌是个聪慧伶俐的人,原来竟也是个瞧不清自己心意如何的傻子,岂不可悲可叹?
和这百余年都不知自己心意为何的两师徒一比,陆重光却觉得自己的相思之苦与求而不得都算不得麻烦。
按常理来说,陆重光本不该提点顾夕歌看清自己真正心念所想。然而陆重光一向行事非比寻常,他一开始就看出顾夕歌对自己并无多大善意。就算他同顾夕歌苦苦耗上五百年一千年,这死心眼的冲霄剑修亦不会改变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