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字犹如一道闪电,自天穹猛然而落击碎了所有混沌与懵懂。顾夕歌忽然想起了这玄衣修士的名字,亦将所有前世今生复杂qíng状回忆得完好明白。
这一刹,顾夕歌再难自持泪如雨下。
他不知这泪水从何而来,亦不知自己为何悲哀。冥冥之中,却好似有一切的开端与结局都已然注定再难更改分毫。
劫难与心魔,跌倒与重生,他前世所有怨恨与不甘竟只因为那短短四个字,何等愚钝又是何等可怜。难怪就连自己两辈子的死对头望着他们师徒二人的目光,亦是满怀怜惜与悲哀。
顾夕歌胸口那三道原本已经平息的心魔之印,忽然开始灼灼发烫痛入骨髓,激得这一向表qíng淡漠冰冷的冲霄剑修亦开始面色苍白。
那三道心魔印记,一道代表对陆重光的执念憎恨,另一道代表对纪钧的愧疚怀念。第三道顾夕歌不知从何而来的印记,代表着他对师尊的痴心妄想,早已深深刻入灵魂骨髓。
那痴念一起就是焚天之火扑不灭熄不了,他之前一直并未察觉倒也安稳度日并无异常,可此时骤然而起立刻激得顾夕歌心绪不平再难停歇。这幻境戳破了顾夕歌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也将他所有希冀浇了个粉碎。
他怎么敢生出此等念头,他怎么敢?
顾夕歌长睫上还挂着泪水,下一刻他的目光却骤然变了。那是果决的目光是冷凝的目光,足以搅动风云斩破苍穹。
第109章
无数道锋锐剑气铺天盖地而来,将这桃花飘零的玄机峰搅了个gāngān净净。大块大块的碎片扑簌簌分割开来,如水银泻地琉璃破碎,就连那目光温柔的玄衣修士亦在其中片片破裂。
眼见周围qíng景又恢复成yīn沉凝暗的天空,顾夕歌知道那三重棘手至极的幻阵终被破开,然而他心中却并未有一丝惊喜,反而满满都是恼怒与自怨。
他不光责怪起商剑影玩弄心计太过无德,亦谴责自己心xing修为太过薄弱,竟让一个破绽百出的幻想搅得心魔重出不能自拔。
固然这三重幻境循环往复相辅相成,顾夕歌却绝不该这般轻易中招。那商剑影当真算准了他所有反应,更是轻描淡写将所有结局一笔定下绝无例外。
商剑影自然能构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幻境,让所有破阵者都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然而毕竟只有少数心志不坚的庸才会依靠幻境之中的那些许稀薄温暖聊以度日,意志坚决如顾夕歌与陆重光自会极快从那幻境中脱出,一剑斩破虚妄径自向前。
于是商剑影便反其道而行之,一层层构筑了三个循环往复又各有破绽的幻阵。待得前一重幻境被破之后,破阵者免不得会心中微缓有所松懈,此乃人之常qíng断难克服,于是那第二重幻境又来了。由此一步步加深一层层渗进,终于在第三重幻境一举攻破了顾夕歌的心防,也迫使他直视自己内心深藏的渴慕与不安。
那层层累加的思念与渴慕一直被顾夕歌牢牢压抑在心底,不敢触碰分毫。前世是因为纪钧已经去了,徒劳思慕无济于事。
今生却因为顾夕歌隐约明白,他这思念与渴慕并无半分益处,只会给修无qíng道的纪钧徒增烦恼。比起同自己相伴千年徒然无益,顾夕歌更希望纪钧破界飞升全无挂碍,这才对他们两人都好。
于是他便坚决果断地将所有qíng思毅然封锁,纵然旁人明示暗示顾夕歌亦岿然不动,然而这千百次努力,却在商剑影的三重幻阵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这般机关算尽,难怪他最后会与炽麟仙君闹到此等难堪境地,真是自作自受。纵然顾夕歌知道这并不能怪已经兵解转世的商剑影,他却qíng不自禁将所有事端都归结于那人身上。
此等行径当真卑劣又难看,他又和那些平白无故责怪他人的小人有何区别?前世陆重光说他目光狭窄没有大义,这评价当真jīng准至极,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顾夕歌凤眸微眯,周身的剑气越发凌厉了两分。
他不管不顾汇聚起千余道剑气,胡乱对准地上那剩余的五万多道禁制一并掷去。灿然至极的光亮与震耳yù聋的声响一并响起,扰得这晦暗天空亦跟着狠狠一震。无数道裂fèng自那繁复至极的石台中央一寸寸隆起,只静止了一瞬就搅得所有阵法明暗不定灵机散乱,宛如开天辟地一般。
太过惊人的光芒与声响,就连顾夕歌大乘期神识也跟着狠狠一抖。然而他却并未因此让那些剑气停止分毫,那千余道锐利锋芒不退反进径自向前,简直有了几分死命一搏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