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歌也不知他们俩究竟走了多久,他甚至恍恍惚惚希望这旅程永远都不要停。然而他们终究落了地,顾夕歌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沉。
这却是一处茂密繁盛的森林,巨大树木枝繁叶茂随风摇摆。顾夕歌只一扫,发现周遭方圆万里并无一个修士存在。唯有虫鸣鸟叫应和着逐渐升起的太阳,一切静谧而美好。
刚一松懈下来,顾夕歌就狠狠给了纪钧一巴掌,声响清脆毫不留qíng。
他这一下打得纪钧微微歪过脸去,俊秀面容之上也有红印浮起。显然顾夕歌是真生气了,竟用了魔气。纪钧本能躲过这一下,但他却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冰冷面容之上依旧无悲无喜。
“你就那么放心我不会看着你死?”顾夕歌森然望着纪钧,一字一句道,“你不知道,我盼着你死很久了?”
“平白无故将xing命托付于其他人身上,纪真君何时这般鲁莽自信?早有大挪移符为何不趁早用出,还顾忌我做什么?”
白衣魔修的眼瞳亮极了,比繁星更璀璨。他明明在质问纪钧,却有水光在他眼中流动不息。
纪钧索xing不答话,他只微微用力就将顾夕歌整个人揽在怀中,轻声道:“委屈你了。”
第152章
纪钧这般温言软语神色柔和,只比chūn风十里更醉人。顾夕歌却偏偏不领qíng,他冷笑道:“谁稀罕你安慰?”
言语之间,白衣魔修毫不留qíng地挣开了纪钧的怀抱。他退后三步,一双漆黑眼睛好似淬过火般冷淡,只看得纪钧心中一疼。
他不知自己死去这六百年,顾夕歌究竟受过怎样的苦楚,才能让以往那个眸光柔软会对他仰头微笑的小少年,变成今日这般警惕又冷硬的模样。
想来那大衍派绝不是什么好地方,魔修之间互相倾轧更比仙道惨烈三分。顾夕歌能坐稳这大衍魔尊之位,必定耗费了颇多心力。
玄衣剑修心绪柔软,眸光便格外柔和些。宛如宝剑入鞘冰雪乍融,美不胜收又惊心动魄。
顾夕歌一见此景,越发皱了皱眉。他索xing直接告辞:“既然纪真君已无碍,日后有缘再见。”
那道腾然yù起的红色剑光却被另一道黑色剑光直接缠绕击落,玄衣剑修的声音冷淡如冰:“我不让你走。”
刹那间顾夕歌百感jiāo集。他心绪波动如弦,还未等人拨弄就早有乐音静静鸣响。听得见的是鸟雀啁啾微风过耳,听不见的是坚冰几yù融化碎裂成一弯秋水,温度灼烫未曾断绝。
可他却qiáng忍住了不回头,只轻轻仰起脸长睫颤动不已,好似振翅之蝶。稀薄的日光映在白衣魔修侧脸之上,只如上界仙人般端丽出尘。
“我不让你走,我要你。”纪钧直接上前,他将顾夕歌重新揽入自己怀中,重复道,“我要你。”
仿佛什么都变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变。
玄衣剑修的话一如既往的沉稳坚定,与六百余年前九峰论道之上,纪钧毅然决然的回答一模一样。
那三字让顾夕歌刹那间抛却了所有矜持。纪钧二字就是他之劫难他的心魔,已然温柔又狠厉地铭刻于他神魂之中,即便重生转世亦未曾忘却分毫。他为他成仙亦为他堕魔,百般不悔绝无不甘。
只这六百年的等待根本不算什么,顾夕歌原本以为他今生今世都再听不到这三个字。
白衣魔修把头埋在纪钧怀中,瑟缩颤抖好似一只被雨淋湿了皮毛的小shòu。纪钧轻抚着顾夕歌头顶,蓦然发觉那孩子瘦了许多,让他心底也跟着轻轻一颤。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好在他们是修士,青chūn永驻绝不衰败。但他们内心的苦楚与难过,足以让最坚固的心碎裂成片再拼不起。
chūn光乍明天色煦暖,自己心爱之人就在身畔。纪钧已然别无所求,若再踌躇犹豫,才真是辜负了大好时光。
玄衣剑修紧贴着顾夕歌的耳朵,一字一句道:“我心悦于你,从未更改。等这次天地大劫之后,你我结为道侣如何?”
随后纪钧却觉出手腕一痛。是那孩子不管不顾地狠狠咬着他的手腕不撒口,模样凶狠,简直和一只bào怒而起的小shòu并无区别,似乎硬要从他身上扯下一块ròu才甘心。
这孩子,依旧同以往那般倔qiáng。纪钧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主动撤去了所有护体灵气,让那一下结结实实落在他皮ròu之上,淋漓鲜血自他腕间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