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易弦眯细眼睛好一会,也想不出半句责骂何悬明的话来。他只能gān巴巴称赞了一句:“还算你有点良心,也不枉费我教导了你数百载。”
果然得了这句称赞何悬明更开心了,他眸光闪亮几如繁星一般。易弦轻轻将手搭在何悬明脊背上,不轻不重抚了他几下,只权当哄小狗一般敷衍了事并不上心。
他顺着何悬明的脊背一寸寸上行,只瞬间就扼住了那逆徒的喉咙,将其直接掼倒在石桌上。这qíng景本该有些缱绻,可那白衣修士眸中的寒光森然无比又锐利非常。
易弦掌中是凝而不发的锐利灵气,一道道黑色空间裂隙不声不响凝聚在其周围,虽未有半分声势更胜过千百种bào烈术法。
区区一个化神真人,在这般骤然爆发的灵气面前是十分无力的。但何悬明依旧在微笑,他只伸手想摸摸易弦的面颊,却被那白衣修士毫不留qíng地躲开了。
“这qíng景我已在梦中见过好多回,我早知师尊有朝一日定会脱困而出,可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得师尊相伴数百年,我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我本该毫不反抗地让师尊杀了我,但我最后却想任xing一下,师尊不会怪我吧?”
何悬明梦呓般轻声细语,他原本明亮的眸光一分分黯淡下去。森然可怖的黑色火焰自他周身腾然而起,瞬间就将这化神真人席卷而去。不断有碎屑随风而飘,其周身却有金灿光芒一层层脱落燃烧,妖异又美丽。
易弦极快地收了手,他只默默注视着自己这大徒弟逐渐消失不见,就连神魂也未逃出来。他不知自己心中是怅然抑或解脱,一切爱恨与恩怨,全都随风而逝不留半点痕迹。
纵观何悬明与易弦相处的数百载,他那顺从又恭谦的大徒弟生平空恐怕只任xing过两次。一次就是联合顾夕歌叛门而去,将他囚禁了数百载,另一次就是自己了却xing命,并不给易弦复仇的机会。
只这两次任xing,却让易弦牢牢记住了这个人。临死之前何悬明终于聪明了一次,倒也并不枉费他数百年的教导。不愧是自己的徒弟,真是聪明极了。
白衣修士忽然抬起了头,夕阳如血亦似火,染得他衣袖也有了微微的暖意。他眸中有莹亮水光一闪即逝,风一chuī就不留半点痕迹。
那团魔焰可不是什么简单东西,练虚魔修以自身魔念为材料,一百二十年年方能练出那么一朵蚀心焰。那火焰平日里毫无温度亦无颜色,只默默潜藏于修士神魂之中,无声无息地黏上去就绝无摆脱的可能。即便是同等级的练虚真君,猝不及防之下亦会着了道,更遑论修为刚刚解封灵识并不敏锐的易弦?
本该是杀人于无形的珍贵之物,却偏偏让顾夕歌赠给何悬明。也不知是那二人惺惺相惜,还是顾夕歌早就动了斩糙除根的念头,想将易弦也算计进来。
也许若无意外,执念深重的何悬明本该拽着易弦一同离去。谁也不知是易弦最后的称赞让他软了心,抑或他一开始就决心寻死了却所有恩怨。易弦不想猜,亦不想思考。
他只知因为顾夕歌,自己折损了一个本该十分听话的大徒弟。这等仇怨,易弦自要在顾夕歌身上一点点讨回来。
恩怨是非,爱恨qíng仇,一切都合该有个了断。
是的,有个了断。
第170章
洪明文正在观星。
他并不需出门,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璀璨如珠的星辰,一颗颗遥遥挂在天边,距离遥远亦似近在眼前。
随着洪明文心念一动,一颗颗星辰先是迫近随后又极快远离,星辰汇聚成了星河,星河又变为星云。几如明珠不可细数,它们好似刹那间缩小又缩小,如尘埃般光芒暗淡毫不起眼。
那些星辰凝聚的尘埃被高高抛起又极速下坠,最终落在一株极为高大只能仰望的大树根部。那大树明明已经枝gān枯萎摇摇yù坠,却突然焕发了生机与活力,绿色树叶极快抽条生长,很快就重新绿荫浓郁枝繁叶茂,竟隐隐比先前更粗壮了三分。
好极了,当真好极了。洪明文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眸光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恼怒与不快。
谁能料到区区一个六等大千世界九峦界,竟有修士能在凶险无比的虚空界中突破练虚成就大乘修士,这已然是许多上等大千世界修士都未有胆量做到的事qíng。这样有能为的修士,九峦界一出就是三个。不止有原本身兼天命的陆重光,更有命格突升的顾夕歌,末了还有一个起死回生的纪钧参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