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面上还未gān透的淋漓鲜血当真可怖极了,好似他们每个人双手上都染了那些赤红血液一般,就连神魂也不复以往的纯白无暇。
冲霄剑宗的练虚真君们一时间心绪复杂不知有何所想,可一旁大衍派的修士却只当无事般面色如常。显然他们早已习惯这样血腥的杀戮,甚至不愿为此多耗半分心力。
是该责怪那些大衍魔修太过冷漠,还是因为他们自视甚高未能和光同尘?
顾夕歌只一眼就将所有人表qíng尽收眼底,他不由眯细眼冷笑了一声。
洪明文不愧是上辈子左右逢源的最后赢家,纵然今生他输得凄惨又落魄,甚至为此赔上了自己与洪家一百多口人的xing命,那老谋深算的大乘仙君最后依旧狠狠坑了自己一把。
若是可能,顾夕歌也不愿让那么多人同洪明文一同殉葬,他更qíng愿洪家深居简出放弃争夺九峦界权柄的念头。只杀洪家上百人,根本算不得伤筋动骨。且那些人死后神魂重新转世轮回,种种恩怨与因果却更麻烦许多,这桩事qíng当真半点也不划算。
可偏偏洪明文早已料到最糟糕的后果,他毅然决然做了决定。纵然那人拽着洪家一百多口人与他一同陪葬,但洪明文却让这些人死得其所划算极了。
若非亲眼目睹死亡亲自收割xing命,冲霄剑宗许多练虚真君只将那些人的xing命当做抽象的几个数字,从心而过激不起半点波澜。纵然冲霄剑修怜惜弱者绝不肯轻易出手,但已经修至炼虚境界的人,自然心xing淡漠看破红尘。
但洪明文不一样,他要这一百三十六口人一个个死在他们面前。那场面着实悲壮又惨烈,沉甸甸的一条条xing命压在心头,足以让不少冲霄剑修思绪停滞呼吸一乱。
并非那些冲霄剑修不敢杀人,而是他们已然率先认为自己没有与洪家人开战的理由。一切事qíng洪明文已经痛快利落地承认下来,这些人本不该死不用死。纵然他们只在一旁观望静默不语,但恍惚间他们都成了bī死这上百人的凶shòu,又如何能让那些心xing高洁行事磊落的冲霄剑修不难过?
就这点而言,洪明文的做法自比白温然聪明许多。他着实是个了不起的对手,纵然死亦要搅扰得那些冲霄剑修不得安宁。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智谋的最高境界。
一直旁观的容纨终于忍不住了,她微微侧过头去,面色苍白如雪。言倾安抚般拍了拍容纨的脊背,轻声细语道:“容道友不必难过,要怪就怪洪明文不识好歹勾结外界修士。我们那些死在虚空界中的道友们又是何等无辜?”
容纨只低声道:“一切道理我都明白,可我终究有些不忍心……”
言倾的动作刹那间停滞了,她不知该说什么好。若让言倾看来,只让那一百三十六口人转世重修还算轻的,他们合该将其神魂搅碎让其不如轮回才算痛快。
若非她与容纨运气好遇上了顾夕歌和纪钧,她们俩也早成了虚空界中一捧huáng土。碰到危及自身xing命的仇人,容纨尚能跟她说什么不忍心,真是有些幼稚可笑。
红衣女修从未这般深刻地体会到,她与容纨一者为魔一人是仙。是那并肩作战的几十年让她生出了些微错觉,由此方错将容纨当做挚友。原来她们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从未消失,是她执迷不悟太过心软。
容纨觉出言倾的手离开了她的脊背,心中立时失落无比。聪慧如她,怎不知言倾心中想着什么?但她一字一句皆为实话,碰上旁人尚且愿意遮掩两分,唯有面对自己的朋友才坦dàng明了地将所有心事一并摊开。她却未料到言倾居然会冷落她,一时之间思绪万千百味陈杂。
类似的qíng况亦发生在不少人身上,刹那间大衍派与冲霄剑宗之间升起了一层透明壁障,若有似无却也坚固无比。
顾夕歌心中也免不得对冲霄剑宗有些失望。这样倔qiáng又不识时务的门派,能安安稳稳流传了上万年可真是一个奇迹。前世他身为冲霄剑宗最后一任掌门,纵然对宗内事物有颇多不满之处,亦无能为力。他不知该保全这门派的最后几分风骨,抑或和光同尘与这浑浊世道同流合污。然而还未等他真正下定决心,那猝不及防的天地大劫就来了。
太过漫长的岁月逐渐消磨了所有瑕疵之处,冲霄剑宗更因早已毁灭而在回忆中越发美好三分。他是因纪钧而惦念冲霄剑宗,抑或是憎恨自己的无能与软弱,即便此时顾夕歌也分不清自己对冲霄剑宗的感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