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被轻轻地打开,在寂静的晨间响起一阵「咿呀」的声音。
小三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朦胧,但无论天色多么昏暗,只稍见到轮廓,那怕只有一点点,小五小六都能知道,那是他们三师兄。
小三踏出房门,往大厅方向走,没朝小五小六这头看。
原本蹲着的小六立即站起来,同哥哥一起随着小三转身离去的方向前行。
他们跟在小三后头走着,明明相距只有几步之遥,感觉好近、却又好远。
两人心中尽管纠结混乱,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三来到大厅外那块种植许多奇珍异糙的药圃边。
他站在药圃前面好一会儿,两眼无神似在发呆,但又像在思考着什么。
他弯腰伸手想拔一株药糙,但手指在接触到叶子时停顿半晌,手指改了方向,拔起另一旁一棵矮矮小小的糙药。
而后他拿着那株糙,又踅回来时的那条路,一路往自己的厢房走去,最后关门,彷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跟了两个人一样。
小六先沈不住气,在小三无视于他们,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便追了上去,抬手狠狠地捶房门一下。
木制的门板受重击而震动,连竹制的结实长廊都晃了一下。
小六在外头大声喊道:「三师兄,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们吗?明明就知道我们回来了,也知道我们在等你,为什么连正眼也不瞧我们一眼?」
小五安静地不发一语。他只是伸出手掌贴在小三的房门门板上,而后又将手收了回来。很想碰触,但是碰触不到。那个人心里已经没有他们,一切到此为止,即便他们想qiáng求,也求之不得了。
「百里三!」小六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他既伤心又生气,怒道:「你就这么狠,翻脸不认人!我们跟你多少年了,听你的话,做了多少的事,你怎么可以一回头就不理我们,我们是你随便养养的小猫小狗吗?不想养就把我们扔了,你当我们都没有心,不会受伤的吗!」
房里的人一直没出声,小六发了疯似的狂吼狂骂,又捶门又踹门。
直至小五抓住小六的手腕,抬起头看着弟弟的眼睛,而后朝他摇摇头,小六才压抑住拆房子的冲动,怒道:「我就是不甘愿!」
「不甘愿又如何?他这是要与我们恩断义绝,不想同我们再牵扯上了。」小五目光冷冽,眼底毫无温度可言。
小六靠着门板慢慢滑下,一屁股坐在小三房前的竹廊上。他喃喃地说:「谁都没办法动摇三师兄,他只依自己的理做事,连师父和二师兄都管不了他了,更何况是我们……」小六垂下头,屈着脚,埋首膝间。
小五也随着小六坐了下来。两兄弟靠着彼此,在寒冷的冬风里,互相依偎取暖。
他们这一坐,就在小三门外坐了两天。
师父来看过、阿二来瞧过、小八常常送饭送水过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直到第三天的夜里,小五开口了。他用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chuī了三天的风,脑子也清醒了些。你说我们眼巴巴盼着他开门见我们算什么?我们回来这趟,师父对我们比他对我们好,就连二师兄和小八也都高兴我们回来,就只有他不待见我们,他不想见,我们还一直守在这里,犯贱也不是这种犯法。」
小六没有说话,哥哥说的全都对,但他们就是好想再见小三一面。
哥哥同他也是这般想法,否则又怎会在小三门口一待就是那么多天。很久都没明明,他们早想明白了。
直到这日深夜,小五突然站了起来,接着也把小六拉起身。
小五说:「我们走吧!」他往神仙谷外的方向走去。
小六问:「不跟师父他们告别吗?」
小五摇了摇头,无余力再做那些。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等那扇永不开启的门再度开启。
他幼时在乱葬岗死了一次,此时又在小三的漠视下死了一次。
一个人的心怎么能死两次?
小五觉得,他第一次是心死了,后来好不容易活过来,却又心碎了。
碎的感觉比死的感觉痛苦。死了只是不再动而已,碎了却是生生的一点一点化成粉,那种痛,是心死的千倍万倍。
小六明白感受到小五身上传来的浓烈qíng绪,甚至察觉些许恨意。这恨意或许连小五自己都没有发现,只是因为心绪动dàng太大,才泄漏了出来。
小六当下只觉得哥哥被三师兄欺负,所以伤心了。哥哥伤心原比自己伤心还要来得令小六愤怒,谁都不能伤害他的哥哥,即便是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