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年,他们都知道的事。当年曾蜷曲在他怀中笑着的少年,因为要得太多,让他厌倦,所以被弃之不顾。
他以为再回头,能看见的该只有恨,却没料到这么久以后的今日,那被他唤作殷儿的少年,对他,从未变过。
「你们走吧!」柳长月捂着被刺伤的伤口,鲜血蜿蜒而下,湿了衣衫。
他受穆襄一击,肺腑重伤,再也无力支撑,一旁两名部属迅速跃出搀扶住他,他的脸在月色下惨白骇人,神qíng失去以往从容之色。
这时韩寒冲破xué道赶了上来,他面向柳长月,冷冷道:「柳阁主可还有一句话未说。」
柳长月静了半晌,带着倦意道:「是我负了你……殷儿……」
柳长月的这一句话,让所有的恩怨落了地。穆殷身躯猛地一颤,再也握不住手中匕首,软软向后倒去。
碎了的一颗心,以一剑与一句歉意来补偿。是这人不懂珍惜,毁了他,而他也还了回去,将这根名为柳长月的毒刺,从自己心里连根拔起,再也不留……
「殷叔、殷叔!」韩寒紧紧抱住在他眼前倒下的穆殷,穆襄觉得不妙,一搭上穆殷的脉后,神色化得苍白。
他的叔叔神色平稳仿佛睡了过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脉息却已全无。
了却心愿的人,没有了赖以存活的气力。任谁再唤,也唤不回。
穆襄望着韩寒,轻轻摇了摇头。
韩寒大吼了声:「不可能!」
「小寒……」穆襄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眼眶热得紧,似乎有滚烫的东西沿着双颊滑落。
「阿襄你骗我!」韩寒看着穆襄在自己眼前落泪,他不敢相信,抓着穆殷的手掌拼命地送入己身真气予他。他吼着:「殷叔、殷叔你撑着点,小寒儿不会让你有事,我们还要一起回滥沧山去!」
然而无论自己如何呼喊,怀里睡去的人,已是无法回应。
「对了,找赵小chūn!」韩寒猛地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只要有这个人在,死的都能医成活的,只要有这个人在,穆殷便能救得回来。
韩寒拼命说着:「阿襄,找赵小chūn、快找赵小chūn,只有他能救得了殷叔!」
穆襄轻轻抚了叔叔的脸。「赵小chūn离得太远……」
他低声对着穆殷说道:「殷叔,我碎了柳长月的奇经八脉,他马上会下去陪你,你若心里还有他,便别走得太快。这是侄儿最后所能为你做的了……」
「你骗我、你骗我,殷叔不会死的!」穆襄的话让韩寒放声恸哭,他摇晃着穆殷仍带着微温的尸首,无法理解明明就与这人和好了,为何却又会在下一刻失去了他。
湖边飞雪不停,落下的泪在脸上凝结成了冰。
忽地,一声朗脆还略带孩子气的嗓音在众人身旁响起。
「那个、那个……」
穆襄红着眼回首,见着是浮华宫的小宫主宴阙立在一旁。宴阙不停地往穆殷看,手中还揣着个绣工jīng巧的荷包。
见穆襄抬头看他,宴阙立即钻到韩寒与穆殷身前,他急忙解开荷包缠带,倒出了一颗通体血红带着淡淡香气的药丸来。
宴阙将药丸死命塞进穆殷嘴里,而后往对方咽喉一压一推,喘着气道:
「这是娘jiāo给我的续命药丸,是八师叔以他药人之血加上百味灵药所制,只要还有一口气、不、吊着只剩半口气也成,服下这颗『赵小chūnjīng心力作福禄延寿小药丸』,就算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也能马上拉回来!」
穆襄与韩寒没料到宴阙会突然出现,还拿出颗牛目般大的药丸来,两个人都愣了,直直看着他。
宴阙以为他们不信,再度嚷道:「真的,我八师叔就是你们刚刚一直喊着的赵小chūn,绝对救得回来的,你们相信我!」
而后,韩寒听见他怀里的人,轻咳一声……
半个月后,寒山派。
连下了几天的雪,天气突然放晴,韩寒让冬阳晒得有些昏昏yù睡,拄着把剑在园子里摇晃,还打了个呵欠。
「师兄!」白翎朝韩寒跑了过来,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金花说你给他的厢房太小,被子又不够软,现下怎么办?」
韩寒搔了搔头,说道:「帮他换间大点的不就成了!再把我房里那chuáng被褥给他送去。反正我刚回来也睡没两天,那被子是阿襄之前让人送来,比咱寒山派的都还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