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青云深深地看着他,见他唇角压着笑意,但眼中却丝毫不见笑容。口吻之中,也带着淡淡的嘲讽和讥笑。
那戏台子上说书人讲到禹王一家满门抄斩,禹王悲愤之时,竟提剑杀了自己的妻儿,将妻子的尸身砍得血ròu模糊。砍完之后,他仰天长啸,痛苦不已,只叹为何自己要生在帝王家,为何儿子要投胎成自己的儿子,为何妻子要嫁给自己做妻子?若是没有如此种种,也不会落得被他牵连的下场。
那日,禹王被囚车关押着,由重兵看守送到刑场。刑场之外人山人海,满京城人百姓都来看禹王斩首,每人手中都拿着吃食,甚至美酒,来送禹王最后一程。
甚至无数人自发跪到皇城之下,恳求先皇刀下留人。
可先皇,终究没有回心转意。
这一场风波,牵连无数官员,禹王一党,被斩的被斩,被流放的被流放,被贬黜的被贬黜,京城之中,一片惨淡。
禹王当日跪在刑场上,等待刽子手落下斩刀。却不料,天突然飘起鹅毛大雪,雪厚得无法视物。
当刽子手的斩刀即将落下时,禹王突然大喊,喊了一声“冤!”便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据说,那一年,是昭熙十八年,大雪连下了三个月,甚至一向温暖的南方也冰冻三尺,千里白雪,万里冰封。
说书人将那雪说的格外夸张,夸张得成青云都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冷了。
她揉了揉膝盖,轻轻一叹。
说话人这一说下来,众人的qíng绪也稍稍显得低落起来。他很是会调节氛围,当即话音一转,唱了一段《花鼓戏》,将茶坊中的人带出悲伤沉郁的氛围。
成青云慢慢地喝了几杯茶,吃了些茶点,与南行止闲聊几句。也正在此时,钟灵郡主的人来告诉南行止,钟灵郡主与卫则风到街上看戏法,不进来吃茶,南行止吩咐了几句,那人领了命令便走开了。
当下,那说书人唱完花鼓戏,又说了几句下次即将会讲的内容,竟然是与兵部尚书府有关的。
成青云与南行止无声对视一眼,轻轻地点点头。
那说书的收拾好东西,拿了许多赏钱,便走出了茶坊。
南行止对一旁的秦慕铮使了个眼色,秦慕铮便跟着那说书的一起出了门。
“外面的戏法摊子和杂耍的都出来了,不如去看看吧。”南行止放下茶杯,起身便往外走。
成青云顺手拿了几块糕点揣进怀中,立刻跟了出去。
街道之上,围着许多人,杂耍也不过是喷火、顶缸、踢弄、打硬等,没什么新奇的。
还有些表演皮影戏的,成青云在成都时,便见过这些市井技艺,并不觉得有什么新鲜。
她目光在街道上逡巡了一番,想找点好玩的,最终却落在了一处街角的摊子上。
那个摊子边几乎没人,只有一个孤单书生模样的人守着,书生手中揉捏着huáng蜡,很快便捏出小鸟的模样。再用细细的刻刀雕刻羽毛,黏上眼珠,点上翠玉。书生小心翼翼地把小鸟放在摊子上,动一动机括,小鸟的翅膀竟是会飞的。
“过去看看。”南行止对她说道。
他走在前头,成青云立即跟上,两人到了磨喝乐摊子前,低头摆弄磨喝乐的白司琪立即起身,拱手向两人行礼。
成青云随意拿起那只刚做好的小鸟儿,转了转尾巴上的机括,两只翅膀便轻轻扇动。
“两位可随意看看,这里的磨喝乐,比锦云教坊的便宜,”白司琪的声音低低的,温润清浅,带着些许涩然。
这只鸟全用huáng蜡制成,并没有其他的珠玉绫罗修饰,自然比锦云教坊的便宜。成青云看了眼摊子,小小的竹摊做得jīng致结实,上边的磨喝乐摆放得整齐有序,丝毫不杂乱。
“你不是在锦云教坊做生意吗?怎么晚上还出来摆摊?”成青云问道。
白司琪微微垂首,说道:“家中拮据,若是能多赚些钱,能够多少贴补些。”
“如此,”成青云见几只小狗做得可爱,忍不住都拿起来看看,虽然一时没有买,但白司琪也不恼,只是热qíng又殷切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将蜡狗放下,状似不经意问道:“对了,我听说,你家中还有一个妹妹。”
借着街道上弥漫jiāo织的灯光,她明显察觉白司琪顿时愣住,他似恍了一瞬,才轻轻地点头,“嗯,在下的确还有一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