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鉴将小狐狸搁在膝上,两手都合在它身上,轻轻的道:「青儿,你那是要到哪里去。」就是它能说话,谢鉴也没盼它回答。小狐狸一动不动的缩在他掌中,虽不再流泪,美丽的眼睛却是湿的。
谢鉴在路边坐着,四围都是黑的,他只觉得心中也是一片黑暗,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恍惚之间,觉得只有掌心这柔软的温暖是真实的,可这温暖能停留多久。
坐了一些时候,天蒙蒙的亮起来。谢鉴抱起小狐狸来亲了亲,柔声道:「青儿,我们回洛阳去。」算算日子,还有五六日的路程。挨过这些日子去,无论是好是坏,总是有个结果,也胜于这般半天半地的悬着心。
到了午后,小狐狸本是好好的给谢鉴抱着,忽然胡乱挣扎起来。谢鉴微微惊讶,不知它想要做什么,手上却自然而然的将它按住了。还未说完一句「青儿,怎么了……」,手腕便是一阵剧痛,谢鉴看着满手的鲜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狐狸咬他决不在少数,可每次都是连深些的牙印都未咬出过,怎么突然间竟会咬得这般狠。
谢鉴初时只道它有什么要紧事,忍痛将它抱到眼前,道:「青儿,想去做什么?」看它的眼睛里,满是警惕戒备,竟似是全然不认识自己了。一时不由愣住。小狐狸给他抓着,不住的挣扎,愈狠的咬住他的手腕,谢鉴的半幅袖子已是被血染污了。
小狐狸见他始终不肯放手,又是一口咬在他手指上,谢鉴不知它又要跑到哪里去,手上虽痛得厉害,哪里肯松开。小狐狸一边死命挣扎,口中犹自咬着他手指,谢鉴已是疼得脸色发白,他心中却明白,这是昨日的诡异qíng状又出现在了,手上抓得只有更紧。
也不知多了多少时候,小狐狸忽然松了口,谢鉴疼得已近麻森,一时间也不觉得怎样。小狐狸抬起头来看他,那眼神如同一个人做了一场梦刚刚醒过来,迷蒙的眼里渐渐泛上泪水来。小狐狸只是低下头去舔着谢鉴手上的血迹,咸涩的泪水滴在狰狞外翻的皮ròu里,谢鉴这才觉出痛来,他忽然想起一事,道:「是因为内丹没有了?」
小狐狸点点头,不住轻舔着他手,眼泪已将雪白的脸颊打湿了,和着嘴边的血迹,将颈下的皮毛染成淡淡的胭脂色。谢鉴拿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它,叹息道:「没事,也不怎么痛。你若大些,说不定还能咬痛我,现下不妨的。你若再哭,我心里倒要痛了。」
小狐狸连忙抬起雪白的小爪子去擦眼泪。谢鉴笑着轻轻拍它脑袋,道:「好了,天不早了,找家客栈好好歇歇吧。」
第二日谢鉴仍是一般的上路,刚过了中午时,小狐狸便有畏缩的看他。谢鉴笑道:「别怕,这次我是预备好了的,一定咬不到我的。」午后的时候,小狐狸又如前两日一般乱挣乱咬,谢鉴果然有了准备,一手轻轻揪住它后颈,提起来放进一只布袋里。
小狐狸怎肯老老实实的待着,拼命的撕咬那布袋,竟将布袋撕出一道口子来。谢鉴无奈,只得将手伸进布袋抓住了它。小狐狸自然毫不客气的咬住了他手。谢鉴苦笑着看着那布袋被血染红了,又一滴滴的渗出来。
小狐狸神智清醒过来时,已是在客栈里了,它看谢鉴正在包扎手上伤口,眼睛里又滚下泪水来。谢鉴笑道:「傻孩子,你哭什么。再怎么说我也是好好的在这里。不比从前我们被人qiáng分开时好许多吗?」拿起一边的木勺,喂它吃粥。
小狐狸将头偏到一边,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谢鉴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不是你咬了我,是一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傻狐狸罢了,我难道会怪你?好青儿,乖乖的吃东西,若是饿瘦了,你姐姐怪起我来,我可怎么说。」小狐狸勉qiáng将他喂的东西咽下去了。
正说着时,忽听有人轻扣房门,谢鉴只道是店伴送茶水来的,道:「进来。」头也不抬的仍是喂小狐狸吃东西。却听一个声音道:「谢公子别来可好?」
谢鉴一呆,这声音听来有几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转头去看,只见一人立在门边,约莫四十多岁的样貌,风神疏朗,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态,也是觉得此人有几分面熟,偏偏认不出来。小狐狸却尖锐的叫了一声,钻进谢鉴怀里瑟瑟的发抖。谢鉴奇道:「青儿?」
那人叹了一声,道:「这狐狸害怕也不奇怪。它的内丹,就是我取去的。」
谢鉴霍的抬头看他,盯了是有一刻钟,咬牙道:「你是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