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吉祥靠在他胸前,想的却是梅阿查那些话,“他是利用你,你却让他拿你当了戏子,当了小唱”,“骗得你开心的时候,当然什么都好,等他玩够你了,就一脚蹬开”!
他赶紧闭上眼,把脸埋进谢一鹭怀里,深深吸了一口他的味道。
两个安南宦官坐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懒洋洋地晒,要睡不睡的当口,一个忽然说:“亦失哈就这么走了?”
另一个困倦地挤了挤眼睛:“听说是夜里走的,还把张彩的刀顺走了。”
“他俩不是好么,要呗,顺什么?”
“听人说……他俩偷着那个了。”
“作孽呀,怪不得小崽子好几天没出屋。”
“金棠还死得那么惨……哎我说,咱这两天对那帮高丽人好点?”
“行,听你的,对了,有人跟我说,阮哥那个婊子……”声音小下去,悄声悄气的,“好像是有了。”
“你说那个扬州姐?让人糟蹋种上的?”
正说着,阮钿跨过门槛过来,两人立刻噤声,站起来打躬。
“gān什么呢!”阮钿吼他们,像是喝了酒,脸颊红彤彤的,“过来!”
两个人畏畏缩缩过去,阮钿狠狠瞪着他俩,从腰里掏出两粒碎银子,拍在他俩手上,兴高采烈地说:“老子要当爹了!”
两人对视一眼:“哥……”
“嗯?”阮钿拿眼神制止他们,不让说,“她gān这行,能怀上不容易,你俩平时多替我念念经,这成天舞刀弄枪的,杀气太重。”
两人看他这样说,便呵呵笑起来:“挺好,哥,想你当时留的不是她一条命,是大小两条呢,积德了呀!”
阮钿醉醺醺地问:“菩萨像有吗?”
两人摇头,阮钿拍着他俩的肩膀:“等着,我去拿,”他转个身,嘀咕着说,“亦失哈走了,菩萨像指定背不走。”
两人拿着银子站在那儿,看阮钿歪歪扭扭往前晃,边晃边哼着时下流行的小曲:“落花飞絮隔珠帘,帘静重门掩,掩镜羞看脸儿团,团眉尖……”
晃到亦失哈门口,他推门,推不开,就拿膀子撞,两人远远看着,想上去帮他,这时候他又撞开了,抬脚跨过门槛:“尖指屈将归期念,念他抛闪,闪咱少欠……”他走进去,一抬头,“欠你病恹……恹!”
只听见一声惊叫,两人掉了魂儿似地往亦失哈那屋跑,跑进去一看,阮钿坐在地上,大梁上挂着一个人,穿大红云锦,是张彩!
屋里有“唰唰”的水声,是地缸里养的两条斗鱼,彼此咬着,溅出水花。
惊吓劲儿过去,阮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上去抱住张彩的腿,拿胸口顶住:“傻站着gān什么!”他狰狞地喊,“抬桌子啊,救人!”
那两人立刻推桌子上去,抽出腰刀割绳子,但他们都知道,救不回来了,人已经硬了。
廖吉祥穿着一身白,坐在大椅上,左右都是安南人,面前一个粗麻袋,袋子解开,露出一张小脸来,一点朱唇一双媚眼,战战兢兢吓坏了。
阿留扒开麻袋,把他拎出来摁在地上,揪着头发让廖吉祥看。
“你就是玉jiāo枝?”廖吉祥问,森森地。
“是……是小人……”玉jiāo枝团在地上打哆嗦,押他的是宦官,他认得出,可不知道是哪路的,“小人常、常在郑铣郑老爷府上出入……”
廖吉祥没让他说完:“听人说你很擅划拳?”他朝阮钿看过去,“说你‘拇战方酣,眉语忽昵’,最有风qíng。”
“小……小人不敢!”玉jiāo枝眼看阮钿掂着一把钳子拎着一个夹板向他走来,他知道要遭罪了,拧着身子乱踢蹬,“小人怎、怎么得罪老爷了!小人冤枉!”
廖吉祥冷眼看他,看他满脸是泪,小手被阮钿用夹板死死套住,那修长的十个手指,十足美,十足标致,他忽然恨自己,金棠死了,张彩死了,他不去替他们索命,却在这折磨一个无辜的戏子。
阮钿捏着钳子要上,他喊住他:“给阿留,”他说,“你回去。”
阮钿是要当爹的人了,他不想让他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