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珰_作者:童子(126)

2017-02-08 童子

  里头的味道令人作呕,一个luǒ着上身的胖子,满面油光,看见他,大剌剌地问:“儿子还是外甥?”

  谢一鹭哽了哽才说:“我。”

  胖子一愣,然后笑了:“长成了,做不了。”

  谢一鹭从胸口里把银票掏出来:“我有银子。”

  胖子隔着老远盯着那张银票:“不保活啊。”

  谢一鹭点头:“生死有命,我认了。”

  “行,”胖子过来要拿票子,谢一鹭死死抓着,胖子一使劲抽出去,“三天别吃别喝,洗gān净了来。”

  谢一鹭看他把银票塞进裤裆:“多了。”他指的是银子,胖子却撇嘴,“你这么大人,不好弄,再说,等你发达了,还差这点钱!”

  亦失哈猛一下拍在桌子上:“为什么不问问我!”

  这要是在南京,打死他都不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谢一鹭心想:“那根东西,有没有能怎么样,换和他一辈子,够了。”

  亦失哈让他气得瞠目结舌:“一辈子?你跟谁一辈子!”他跳起来,揪着他的衣领,“那种ròu作坊,管割不管送,你连紫禁城的门儿都进不去!”

  谢一鹭傻眼了:“可……他是骗我的?”

  “八十两,丢了家伙,”亦失哈瞪着他,拿拳头敲打他的胸口,“只能编到净军里,送到北边去和鞑子打仗!”

  谢一鹭真怕了,抓住他的腕子:“那……怎么办?”

  亦失哈懊恼地叹一口气:“我给你办,”他松开他,抚平他胸口的衣纹,转头往外走,“哪也别去,等我回来!”

  谢一鹭便连屋都没回,乖乖在他屋等他,一等就是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亦失哈回来了,谢一鹭冲上去:“行了?啥时候做?”

  亦失哈看都不看他,递过来一个信封。

  封皮上没有题款,谢一鹭抽出信瓤,一展开,那铁画银钩的字就击了他的心:君子如有意,不必常相从。

  是廖吉祥!

  下头还有一行小子,他抖着嗓子念出来,“君若自残,吾必……”

  后头的字他不敢念了,上头写的是“自戕以从”。亦失哈这时又递给他一张纸,谢一鹭接过来一看,是那张银票,八十两。

  “他叫你回南京。”

  谢一鹭怔然看向亦失哈,脸上露出痛苦的神qíng。

  第52章

  谢一鹭回到南京的时候,天已经很冷了,南京的冷和北京的冷不一样,yīn湿的,冷到骨子里。

  他进的太平门,径直往西安门走,刚走到东大影壁,后头突然有人揪了他一把,是个咬糙根的无赖,高声喊着:“这不是给织造局太监捧臭脚的家伙嘛!”

  谢一鹭仓惶推搪,可路过的人越聚越多,全跟着起哄:“对对,是那狗东西!”

  他们围拢过来,谢一鹭很恐惧,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的那种恐惧:“你们要gān什么!”

  “哎哟,还敢叫唤,”领头的无赖狠狠扇了他一嘴巴,“教训他!”

  不等谢一鹭解释,参差不齐的拳头就招呼下来,他们很多人并不认得他,只是来凑个热闹,甚至只把这当作游戏。

  “让你给太监当狗!”他们疯狂叫着,“让你祸害老百姓,生孩子没屁眼的混账!”

  谢一鹭抱着头躲避踢打,这种泄私愤似的bào行,他毫无办法,喊冤枉吗,他不冤,他就是护着廖吉祥了,说到底他是个阉党。

  一拨一拨的老百姓,出了气才渐渐散去,谢一鹭在地上趴了好一阵,抹着血沫慢慢爬起来,嘴角和眼角都破了,这没什么,他想,趔趄着往“家”走。

  路过玄津桥,来来往往的人都躲他,躲过去又回头盯着看,他有些晕,脚下一软,在桥头倒下来,一抬眼,面前是个要饭的女人,裹着破破烂烂的布片,抱着一把大弦子,抑扬顿挫地唱:“云笼月,风弄铁,两般儿助人凄切,剔银灯yù将心事写,长吁气一声chuī灭!”

  谢一鹭注视她,擦去眼上的血认真注视:“王六儿?”他试探着叫,倏地,那女人朝他转过脸了,真的是她!谢一鹭有些激动地凑上去,“我……我是谢一鹭!”

  王六儿反而往后躲,显然,她不清楚这个名字。

  谢一鹭一时没注意到,还朝她挨过去,她眼仍瞎着,满脸灰土,地上的木钵里一共没几个钱,他不解地问:“你怎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