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珰_作者:童子(77)

2017-02-08 童子

  阮钿颓然挥了挥手,缓缓坐到chuáng边,谢一鹭看见他把手往前伸,像是环住了什么,他急忙扑跌过去,果然,阮钿是掐住那女人的脖子了。

  阮钿那些手下,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在等着他掐,毕竟这样一个女人,还被七八个男人糟蹋过,谢一鹭偷眼去看,她光着膀子裹在被里,两眼闭着,眼皮又黑又肿,应该是熏瞎了。

  “喂,”他叫阮钿,叫得有失体统,“她能活着,不容易。”

  阮钿像是没听见,粗黑的手指在女人细软的白脖子上摸了又摸、揉了又揉,许久,才微微松开。

  “爷爷!”他的人立即反对,“你留着她,不是给人当笑话吗!”

  谢一鹭不敢去看那女人此时的表qíng,他要说话,却被众人抢先:“她一个瞎子,活下来也是受罪!”

  “是呀,爷爷,扬州姐儿有的是!”

  谢一鹭的劝告被淹没在这些激愤的怂恿当中,正惶然,阮钿大喊了一声:“好了!”他沉声指着门口,“去,雇架车来。”说着,他连被带人就往怀里抱,他的那些人拦着他,连珠pào似地质问:“不杀算了,抱去哪儿?抱回去怎么办!”

  阮钿不胜其烦,一不做二不休,gān脆吼出来:“我娶她!”

  这话一出,别说他那些手下,连谢一鹭都愣住了。

  “她遇上这种事,我再不要她,不是让她死吗!”说完,阮钿抱着人就下楼了。

  楼梯上踩着血,他滑了一跤,就这一跌一起的功夫,织造局传信儿的人到了,看见他胳膊上蹭的血,愣了愣,急急说:“督公发火了,叫爷爷这就回去!”

  天热,廖吉祥只穿着亵衣,披着头发坐在镜匣子前,今天他熏的是撒馥兰香,甜甜的,烟雾缭绕。

  他在揉胭脂,一小盒蚌壳红,在眼角和颧骨边轻轻一点,揉开来,有了那么一点活人的血色,阮钿哈着腰看他,他原来不是这样的,是谢一鹭让他变了。

  “跪下。”廖吉祥说。

  阮钿便跪,跪在堂屋正中,廖吉祥站起来,一跛一跛走过去,立刻有小火者在阮钿对面摆上大椅,让他安安稳稳地坐。

  啪!一坐下,他给了阮钿一个嘴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俯着眼说,“挨过的鞭子都忘了?”

  阮钿咬着腮帮子,眼神是狠戾的,挺了挺,嘿嘿笑了:“督公说的是哪一桩?”

  啪!廖吉祥反手又是一巴掌,白白的手,打在脸上也软绵绵的:“我从甘肃把你们带出来,不是让你们到南京来祸害人!”

  阮钿服服帖帖受了:“督公,我有女人,”听到甘肃,他收起那副无赖的嘴脸,说了实在话,“一家子人,我得养。”

  听到“家”这个字眼儿,廖吉祥的眉头动了动,可能是艳羡,也可能是嫉妒吧:“不就是个jì女么。”

  那个jì女现在瞎了眼,光着身子裹在被袱里,半死不活,阮钿的神色冷峻起来:“jì女怎么了,我娶她,已经置了屋子。”

  “你敢!”廖吉祥猛地拍了一把扶手,跟他的人都知道,他嫌jì女脏,“上衣脱了。”

  随即有人端着竹篾条捆成的棒子上来,站在阮钿背后,等着廖吉祥的指示,也是舍不得吧,廖吉祥又问了一遍:“能改不能改?”

  阮钿嬉皮笑脸:“督公,你指的是我私设路卡,还是矮梨树那次,或者是勒索了几个咏社的官员?”他翻着眼睛想了想,“要么是这回的抗倭捐马?”

  廖吉祥站起来,雪白的面孔看上去平静无波,其实已经发怒了,他朝捧竹棒的人稍动了动下巴,竹篾条眨眼就抽下来,“嗖”地一响,是竹丝刮ròu的声音。

  阮钿没有叫,展着背忍着,廖吉祥居高临下,看着血珠从那黝黑的ròu体上渗出:“叫你长记xing,别动歪心思,别碰脏女人。”

  可能是一个“脏”字触了阮钿的心尖,不同寻常地,他小声顶了一句:“男人找女人,不丢人!”

  他并没说出什么,可廖吉祥从那话里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你再说一遍!”

  “我说,”阮钿屏着鼻息抬起头,用一种叛逆的目光瞪着他,“我夜里搂的是女人,我不亏心!”

  廖吉祥的脸先是涨红,接着变白,而后惨惨地转了青,他一定是忘了自己有条坏腿,抬起右脚就往阮钿的膀子上踹,踹出去,左腿便撑不住了,晃悠着往后栽倒,阮钿眼疾手快,跳起来抱住他,牢牢地扶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