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她怀疑的事真的发生了。
那年chūn宴上,浮光长公主在听了玉真的一曲琴后。开了金口同云甄夫人要人,走时便带上了玉真。从此以后玉真如鱼得水,终于成了浮光长公主身边最得宠的玉先生。
连家出事的时候,只怕他没少在浮光长公主耳边chuī枕头风。
若生懒懒倚在软榻一侧,趁着浮光长公主正津津有味看着面前一群人时,敛目望向了玉真。
玉真惯常用的是一把七弦琴,桐木所制,不知从何而来,他一直颇喜欢,就连跟着浮光长公主离开连家时,亦随身携带,不曾落下。
所以今儿个,他若要弹上一曲,用的铁定就是这一把桐木琴。
若生眼瞧着一群白衣人里走出来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走至已经布置妥当的长案前,将琴搁下,席地而坐,从袖中探出手来。
指骨修长分明,的确是弹琴的手。
拨弦,调音,玉真面上神qíng也渐渐正色起来。
当着浮光长公主的面,便是他再得意于自己的琴技,也得收敛心神,谨慎再谨慎。
正如若生记忆里的人一样,瞄准了机会,拼尽全力一搏,就收拢了浮光长公主的心,叫她动了念头同云甄夫人要人。兴许一开始,浮光长公主也仅仅只是因为惊艳于他的琴曲,有了惜才之意,但不论如何,那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到了浮光长公主身边后,玉真的一生堪称“平步青云”。
即便世人不齿说他,嫌他归根究底只是个不入流的货色,难登大雅之堂,又失了做男人的骨气,但扪心自问一番,艳羡于他,嫉妒得牙齿痒痒的人,多吗?
自然是多的。
众人恶心他,却也不得不赞他一声聪明厉害。
可若生当年,想得不深,还只当玉真是运气。
而且她并不觉得跟着浮光长公主能比跟着自家姑姑好上多少,所以也就不觉得玉真jiāo了什么好运。
直到许久以后,她才醒悟过来,当初那个机遇,究竟是谁让玉真抓住的。
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心思深沉、yīn狠的那一个,从来都是玉寅,而非身为哥哥的玉真。
所以——
这柿子得先拣软的捏。
她隐在yīn凉处,微微笑了下。
“笑什么?”云甄夫人正巧转头,看个了个正着,不觉狐疑。
若生仰头看她,明媚的日光斜照在她面庞上,映得她恍若九天上的神女一般,不觉由衷感叹,姑姑这生得,才真真叫好。
“想着姑姑不知不觉就养了支曲乐班子呢……”若生弯弯眉眼,胡乱拣了句话来说。
云甄夫人听了就笑,说她惯会胡说八道。
“云姑姑跟阿九这般亲近,瞧着委实令人羡慕。”浮光长公主不知何时也扭头看向了她们,双手托腮,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是真羡慕还是随口说的。
云甄夫人问她:“公主殿下可不能浑说,我同你难道不亲近?”
浮光长公主笑着贴过来,搂住了云甄夫人的胳膊:“这才勉qiáng算是亲近!您瞧您,我平素不来,您也不上我那坐坐!”
她住公主府,就在皇城脚下,距离平康坊倒也不算远。
但云甄夫人显然是无意上公主府去的,闻言敷衍道:“下回得了空,定然去。”
浮光长公主道个“好”。笑笑松了手,坐正了身子,目光灼灼朝抚琴的玉真看去。
若生也在看。
只有云甄夫人靠在冰丝软枕上,命人打着扇,阖上眼小憩起来。
琴音涓涓如流,清雅润泽,似有怀古之意。
玉真的确十分擅长琴技。
浮光长公主听得入了迷。闭目小憩中的云甄夫人面上露出的也是满意之色。
但若生屏息听了一会。却觉得玉真的琴,弹得虽然不错,但终究有不足之处。然而她在音律上别说建树。就是上课时不叫颜先生捂耳朵就不错了,又怎能听出玉真琴音里的不足来?
她听着,自个儿也觉得莫名。
低一低头,心中念头一闪。她咬住了唇瓣。
是了,就是因为她在平州时曾听过苏彧弹笑chūn风这支曲子。所以今儿个再听玉真弹,才会觉得似有不足之处。
苏彧那人也是奇,样样皆jīng,旁人同他一比。就都成了蒙尘的珍珠,失了光泽。
而他,则耀眼异常。
若生在心里头暗暗叹口气。得亏她心胸宽广,要不然总同他那样的人一道办事。早晚得被bī疯找把刀子戳死他才能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