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彧闻言笑微微一点头:“胡说八道的本事见涨。”言罢,他却忽然怔了下,蹙眉望向了若生背后,她今儿个的妆扮,同往常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若生循着他的目光偏过半张脸往自己肩头扫了一眼:“难得上山一回,也难得自在一回。”
衣裳拣了舒服的穿,头也拣了舒服的梳,方是自在。
她收回目光直视着他,忽然奇道:“你怎么还在这?”
“问之明日动身,我告了假,到时再随他一道回去。”苏彧道。
若生听了这话,心头莫名欢喜,是那种苏苏麻麻偷偷怯怯的欢喜。她忽然间明白过来,自己是极希望他能多留一刻的。
她并未刻意遮掩这种欢喜,眉眼间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两分。
苏彧再眼尖不过,一看即了然,慢慢眯起了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声淡淡,但眸色渐沉,话音里透着些微慵懒:“你不想我走?”
虽是问句,可尾音肯定。断得丝毫没有犹豫。
若生便觉耳上掠过一阵灼热,滚烫滚烫地烧了起来,惊得她yù要伸手去捂。qiáng自镇定着,她撇撇嘴,佯装不屑:“爱走不走。”
苏彧抬脚,慢吞吞往前迈了一步,然后站住不动。转身来看她:“一块儿走吧。左右无事,陪我对弈一局。”
“对弈?”若生自知棋艺不jīng,不觉踟蹰了下。
过了会她跟了上去。到了地,苏彧却忽然改了主意,不下棋了。
慕靖瑶跟贺咸用过晨食,也一道寻了过来。四个人凑一桌,不如玩牌。像是一早便有准备。慕靖瑶发了话,便让丫鬟将东西给摆了出来。
四个人各占一方,落了座。
谁知才玩两把,若生抓着牌的手指头便都僵住了。
眼皮跳了两下。她侧目瞥向苏彧,轻轻咳嗽了两声。
再玩两把,还是输。输得那叫一个彻底,着实惨不忍睹。明明是四个人玩牌,玩着玩着便成了苏彧一人大开杀戒,剩下三人如同砧板上的鱼ròu,只能任他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又忍一把,若生终于忍无可忍摔了牌,扬手捋袖要掀了桌子揍他一顿。
可桌是石桌,她掀不了,人是苏彧,她也揍不了。
她只好盯着对面的苏彧,咬牙道:“不准记牌!”
苏彧抬眼,眸色黑亮:“看过一眼便能记住,我也不是有意如此……”
语调听着竟像是委屈。
若生当即大怒:“一眼便能记住,你还委屈,简直令人发指!”
分别坐在两侧的慕靖瑶和贺咸闻言,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苏彧将手中剩余的牌往桌上一拍,摊开手:“愿赌服输,给钱。”
慕靖瑶霍然起身:“问之,你先前不是说新作了一幅画要与我瞧吗?”
“画?什么画?”贺咸愣愣的,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了钱袋。
慕靖瑶见状无奈,索xing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就这么老实!”
贺咸这才恍然大悟,默默将钱袋塞到了她手里,跟着她飞快“逃离”。只转眼,俩人便消失在若生视线里。
苏彧的手还摊着,指骨修长,gān净白皙。
他屈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
“我穷得紧,还不起赌债。”若生坐在原处,不动如山,冲他笑了下。
苏彧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突然话锋一转:“走吧,难得来一回,尝尝半山寺的斋菜。”
半山寺的素斋,还算有名,上山的香客多半都要尝上一顿。
口腹之yù,向来很要紧。
若生惦念着父亲未来,便想自己先尝,若觉得不错,回头定要带父母再同来一回。她爹好吃,可府里的几个厨子,素菜做得好的有,但这满桌素席只怕还是不成。
行至饭堂门外不远处,空气里已然满斥香气。
若生深深嗅了一口气,眼角余光里忽然闪过了几个人影——
衣衫褴褛,不是寻常香客。
个头不高,应是孩童。
她立即望向了苏彧。
苏彧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处,定定看了一会,忽道:“去看看。”然而话音落后,他仍在原地未动。若生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快走!”
那几个孩子的身影一闪而逝,看模样对半山寺应是极熟的,反观他们初来乍到,恐是追不上,但苏彧昨日才至,今儿个便已将半山寺的地形给摸了个透,不知怎的领着若生抄了个近路,不但追上了人,还追到了他们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