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窦妈妈知道她并非睡着,便只仍在边上候着。
突然,云甄夫人睁开了双眼。似是qiáng打jīng神,问道:“早前备下的烟糙还有多少?”
“奴婢昨儿个才清点过,余下的已是不多。”窦妈妈回答道。
云甄夫人侧过半张脸望向了她:“去全部取来。”
窦妈妈愣了一愣:“夫人可是要奴婢现在便去取来?”
“嗯。”云甄夫人淡淡应了一声。
窦妈妈见状,只得先行退下,去将剩余的烟糙全部搬到了云甄夫人chuáng前一一摆好。云甄夫人扫了一眼。咳嗽了两声,问道:“新一批是不是也该到了?”
“是,夫人没有记错日子,约莫再过个三两天,便能送来了。”
云甄夫人平素抽的烟丝,皆是连家自产的,每隔一段日子便由连家的漕船运送上京,再由人装车运到平康坊,径直送入千重园。
是以窦妈妈记忆里,从没有云甄夫人亲自cha手过问烟糙的事。
今儿个。尚是头一回。
“取一柸来与我瞧瞧。”云甄夫人低低咳嗽着,吩咐道。
窦妈妈依言取了一些烟丝出来,置于素白缎帕上,托在掌中给她看。
她看了一眼,神色里多了两分忍耐之色,蓦地将眼睛一闭,大声说:“拿开!”
窦妈妈猝不及防,唬了一跳,连忙将帕子一拢收了手。
云甄夫人闭着双眼,突然不再言及烟糙。转而问起了玉真玉寅来。先前,窦妈妈有心要禀,她却一副半点不愿意多谈的模样,这会乍然问起。窦妈妈又惊了一惊,好容易才按捺下心头不安,将玉真的尸体是如何安置的,玉寅又是如何不见的都细细说了一遍。
“派出去找的人还有多少?”云甄夫人听罢,问了一句。
窦妈妈便又将这事给说了一遍,又道:“三姑娘手里头似乎也还有些人手。一直在外寻找玉寅。”
云甄夫人面色yīn沉沉的,闻言微微一颔首,说:“那兄弟二人果真是平州裴氏的后人?”
之前若生同她说过的话,她虽并未太过在意,但仍然吩咐了窦妈妈去查,一遍没有痕迹,再查第二遍,再完美无缺的伪装,也该有fèng隙可钻。
嘉隆帝一行人离京前往清雲行宫之时,窦妈妈也还在打探当中。
只是一再查下去都没有线索,她那会已是差不多将平州裴氏一门的十八代祖宗都给挖了出来,一枝一枝的裴家人,一个个拎出来比较。
故而玉真落马之际,还未出结果。
直至玉寅逃走,不知藏匿于何处,众人遍寻不着的时候,窦妈妈才收到了消息。
她谁也不曾提起,如今云甄夫人问了,她才正色道:“裴家人丁不算兴盛,那一任的家主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倒是儿女双全。他的长女若是当年活着,那如今的年纪便应当同您提过的那位刘刺史家中的梅姨娘差不离,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嫡出的儿子,论年纪,如果活着也能同玉真玉寅兄弟二人对上号。”
窦妈妈不敢将话说死,毕竟没有明确证据,但她心里早已笃定了八九分:“恐怕真是裴氏后人。”
云甄夫人静默着没有言语,过了会才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阿九曾提过,那梅姨娘恨毒了连家,恨毒了我,满口裴家会灭门皆由我而起……”
窦妈妈查了许久,倒不知还有这么一出,闻言吃了一惊。
她跟了云甄夫人很多年,平州裴氏灭门一案如果真由云甄夫人引起,她不会不知。然而要不是此番狠查了一遍,她根本不曾在意过平州裴家。
那梅姨娘,铁定是恨错了人!
窦妈妈张张嘴,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云甄夫人声音微颤地道:“将剩下的烟丝拿去找个懂行知事的看一看。”
窦妈妈一震,瞪大了眼睛:“您是疑心这些烟丝——”
前些时候,玉寅得宠,伺候云甄夫人抽烟的,多半是他,这些烟丝几乎都经过他的手。
云甄夫人的声音喑哑,颤栗着,愈发轻微了下去:“赶紧去……”
窦妈妈哪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当下打起了十二分jīng神,应声就要去。
可她的手刚刚抱起装着烟丝的匣子,背后就传来了云甄夫人的声音——
“留一些,就先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