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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三人走到廊下,苏彧说起了慕靖瑶:“永宁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体虚畏寒,一直照着曼曼开的方子在服药,近些日子已是大好了。”
“贺问之呢?”若生不觉问道。
苏彧抬起眼:“他不知qíng。”
若生道:“半点也不知?”
“半点不知。”
若生忍不住感慨起来:“曼曼姐一声不吭瞒着他竟也真瞒住了,你们俩背着他行事,他也真的就一点也没察觉,真是太容易相信人了。”言罢,她又问道:“倒是曼曼姐,你是如何对她jiāo代永宁的来历的?若是胡诌一通,恐怕骗不过她。”
贺咸和慕靖瑶,xing子截然不同,一个好哄,另一个却是难得很。
苏彧认得慕靖瑶也有年头了,自然知道她不好骗:“不过是明白地告诉她,是秘事罢了,于是她不问,我也不必提。”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前。
忍冬候在那,抬手打起了门帘子,一面请示苏彧道:“五爷,小公子可由小的带下去?”
主子们谈事qíng,留个孩子在边上总是不方便。
再一个,已是午后,永宁也该犯困了。
苏彧低头朝自己怀里看了一眼,发现他果然睡眼惺忪,便动作小心地将人递给了忍冬。
他并不会带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照料,还是jiāo给忍冬更放心。
进到东次间,他和若生依次临窗坐下。
有扇窗大开着,有阳光照进来,落在案几上,一片金红。若生方才僵硬过的手脚舒展开了来,她往后靠了靠。风透过窗,徐徐地chuī在她脸上,有些微痒,也有些微凉。她莫名的,也有些犯起困意,但才闭上眼睛,她便瞧见了记忆里的那个苏彧。
——苍白的,没有生气的苏彧。
她有些神色仓皇地睁开了眼睛,胸腔里的心跳得很快,似乎要挣破身体迸出来,念头一闪,她故意拣了不要紧的话问道:“永宁怎么唤你爹爹?是故意为之么?”
苏彧捡起永宁不知何时落在这的九连环,信手把玩着,慢慢解释道:“百教不会,只肯叫爹爹,没法子也就只好随了他去。”
他转过头,看向窗下挂着的护花铃,锈迹斑斑,已是十分陈旧,不晓得什么时候坏了,风一阵阵地chuī来,它在窗下随风摇曳,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就仿佛那段已经湮没在岁月长河里的旧事。
他的口气像个说书人,缓慢的,将一切娓娓道来: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盛夏,如今的太子殿下还不是太子,那时候的太子还是他的兄长,是长孙少藻。陈桃陈公公一路瞧着太子少藻长大,对陈公公而言,太子比他的命还重要,自幼便疼得眼珠子一样。
太子少藻则是个平庸的人。
样样过得去,样样也不出挑。
这样的人未来成了国君,在位期间想必也就是不功不过,不出大纰漏毁了祖宗基业,也不大能做出什么流芳百世的举措。
他平平常常地长大,奈何却挡了三皇子长孙少沔的路。
三皇子的生母莞贵妃在世的时候十分得宠,可惜红颜薄命,在三皇子八岁那年便死了。
那之后,现如今的陆相陆立展便义无反顾地站到了三皇子身后。
当时没人明白为什么,现下知道了陆相年少时爱慕莞贵妃的事,便也就不觉古怪了。
陆相这一站,就是多年。
三皇子日渐长大,羽翼渐丰,终于盯上了太子之位。
他想要,一定要。
因而密谋、设局、陷害……终于一步步将太子少藻打入了地狱。
而太子少藻猝不及防,大难临头终于机灵了一回,他先让陈桃假装倒戈投诚三皇子,再想方设法选了苏彧托孤。当时,他有个侍妾身怀六甲,很快便要临盆,受了大惊后早产了。生产时胎位不正,挣扎许久还是没了。于是太子少藻对外道,母子都没能活下来,背地里便将孩子托付给了苏彧。
半个月后,太子一家被流放西荒,如他所忧,无人生还。
消息传回京城的那一天,苏彧给太子少藻的孩子取名为了永宁。
永世安宁,长命百岁。
……
这是苏彧第一次同人详详细细地说起永宁的来历,说完后,他面上如常,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秘密这种东西,憋得久了,总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