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妈妈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掀帘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细细追问:“雀奴姑娘出门做什么,都带了谁?一个也没有回来?”
绿蕉一五一十地将知道的事qíng全说了一遍。
窦妈妈的脸色便也渐渐开始发白。
旁人不知,她可是清楚的。
扈秋娘在去到若生身边之前,是云甄夫人的人,拳脚功夫不算差,秉xing也不错。她年纪又大些,早非好玩的年轻姑娘,一向是最可靠的。
可这回,连她也一并不见了影踪。
窦妈妈直觉不妙,勉勉qiángqiáng按捺下来,端着粥碗走到了若生身旁,劝她道:“姑娘好歹用几口垫一垫。”
这时,柝声响过了二更。
亥时了。
夜色愈发深浓,有细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若生半响才探出手将粥碗接过来,舀起一勺吃了。
神qíng嚼蜡一般。
她什么味道也尝不出,只是麻木地进着食。
等到一碗粥用尽,连三爷也已身披大氅冒夜雪而来。
到底是都知道了。
若生低低地唤了一声“三叔”。
连三爷打量着她的脸色,摇摇头道:“快去歇息吧,万事有三叔在,你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经。”
若生却不肯去。
这种时候,她就是躺在chuáng上也不可能睡得着。
她方才胡思乱想了一通,想到夜深人静,报官也无处可报,又想到纵然能报也不知该用什么由头报——
人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
不知。
可是被绑?
不知。
可是自行走失?
也不知。
她什么也不知道。
第334章 花笺
什么法子也没有。
眼下所为,不过是徒劳奔波白费功夫。
若生抱膝而坐,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这时候又一拨人赶了回来,领头的进来同她回话,还是丁点消息也没有。好好的人,连着马车一齐说不见便不见,连一丝痕迹也不留,就像是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连三爷听罢忍不住低低说了句“邪门”。
若生摩挲着自己腕上绳镯,心头不安愈重,眼里的光亮燃尽的烛火一般微弱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什么也不会怕了。
家破人亡、生离死别,她哪一样没有经历过?
可这一刻的她,分明怕得要死。
恐惧像是湿滑的毒蛇,滑行过她的脚背,缠绕上她的小腿,扭动着攀爬上了她的脊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再也察觉不出分毫温暖。
三更的梆子敲响了。
四更的梆子也响了。
到了五更天,绿蕉几个即便忧心忡忡的也已是哈欠连天再撑不住。
只有若生,通宵达旦后依然睡意全无。
但是不过一夜而已,她看起来却像是瘦了一圈。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若生下榻趿鞋,径直朝窗户走去。窗棂fèng隙间,隐隐有白光透出,是下了一长夜的雪。
她忽然烦躁起来。
这恼人的天气!这恼人的雨雪!
再多的痕迹也禁不住雨雪冲刷,如此过了一夜,只怕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若生用力推开了窗子,积雪“哗啦”一声砸落在了她手背上,冰凉刺骨,带来了尖锐的疼痛。她的神qíng却是麻木的,只呆呆地看着庭院里的一棵大树,忽然身子一矮,就地蹲了下去。
她腿疼。
疼得莫名其妙突如其来。
疼得钻心刻骨,站也站不住。
噩梦一样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她想起了陆幼筠,想起了那日陆家花园里言语轻浮的陆离,于是挣扎着站直了身子。
屋外风声大作,呜咽如泣。
黎明的微光掠过了冬日败糙。
若生扬声唤了绿蕉进来:“回木犀苑。”
绿蕉怔了怔,旋即高兴了起来。不论如何,自家姑娘的身子都是最要紧的。回木犀苑好,木犀苑比点苍堂可暖和舒适得多。她欣慰地跟着若生回了房,又伺候若生洗漱完毕便想着要让她上chuáng歇息。
可哪知若生不往chuáng榻去,反而在桌前坐定了命她取镜匣来梳妆。
绿蕉想问不敢问,只好拣了把犀角梳子来与她梳头。
若生闭目养神,并不看镜子,随口道:“过会去库房挑一顶鲛绡宝罗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