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作者:意迟迟(613)

2017-02-03 意迟迟

  苏老夫人板起了脸:“你听听你自个儿的话,像什么样子!”

  她听上去是那样的伤心:“你突然跑来说些疯话便罢了,怎地还冥顽不灵,不听劝了。”

  苏彧垂着头,低低地笑:“棺中尸首没有腿伤。”

  苏老夫人闻言,浑身一震,但仍qiáng撑着道:“什么尸首,什么腿伤,人死了十几年,还能看出什么伤来。”

  “没了ròu,还有骨。”苏彧终于抬眼看向了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上绝没有毫无破绽的案子。”

  他的眼睛,在小佛堂通明的灯火掩映下,幽深如井。

  苏老夫人站在这双眼睛前,只觉得他的眼神锋刃一般的冷利。

  她bào露无遗,只能退,只能躲,却丝毫前进不了。

  她蓦地摔了手中佛珠,重重地砸在苏彧肩膀上,咬牙切齿地道:“休再胡言乱语!”

  苏彧不闪不避,由得她砸。

  苏老夫人见状,愈发龇目yù裂,往日的慈和温柔模样,丁点不剩。她在原地踱步,团团的转,口中自语般喃喃地道:“烂都烂了,还有什么破绽可验……”又说,“不可能有证据……不可能的……”

  忽然,她停下来,望着苏彧神色诡异地笑了起来:“即便你能证明棺中尸体不是李莞,又能怎样?”

  他仍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才是李莞。

  苏彧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脚上。

  明明疑点就在眼前,但这么多年来却从未被人察觉。

  他沉默不语。

  苏老夫人便认定他是无话可说,眉眼舒展开来,像有大石落地,轻轻舒口气道:“小五,你不要胡闹。”

  可话音未落,苏彧已开口道:“你的鞋。”

  苏老夫人猝不及防,怔住了。

  苏彧慢慢的,低声道:“你伤在右腿,行走间虽同常人无异,但右脚落地时的力道却不及左脚。因为差异细微,即便站在你身后观你走路也难以分辨。但是……”他语气萧冷地道,“经年累月,你的鞋子上却留下了痕迹。”

  两只脚的鞋底磨损程度,是不同的。

  苏老夫人听明白了,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惨白。

  苏彧叹了一口气:“我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父兄身在军营,我亦远在重阳谷,府中人手早在那场大火之后便被更替了大半,谁也没有察觉不对。为什么,你要勾结陆立展谋害父亲和哥哥?”

  “你们原是旧邻,早有jiāoqíng。你年少时摔断腿,乃是因为救人,救的便是邻家小童。如今想来,那个孩子应该就是陆立展了。”

  “多年后,他在京城见到我母亲,又知道她在寻找失踪的孪生妹妹,于是便想到了你。”苏彧身板挺得笔直,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意,“当年前来报信的行商,只怕也是陆立展安排的人吧?”

  苏老夫人听得心惊ròu跳,知道他聪明,却不知他竟聪明至此。

  她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

  门外的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小佛堂里的光明,似乎也跟着黯淡了。

  苏彧从地上站了起来,笑意虚浮地望着她道:“以陆立展的xing子,没有亲自确定之前的事,他不会出手。行商出现之前,他必然去见你仔细询问过。那么,早在我娘前去寒水镇寻你之前,你便知道她会出现。”

  “所以从头至尾,你都在撒谎。”

  “撒谎?”苏老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了声,“真正撒谎的人,是你那令人作呕的娘!”

  她拂袖一挥,大力地将案上香炉扫落于地。

  “哐当”一声巨响,外头的人也被惊动了。青鸯隔着门,声音里带着两分踟蹰,试探着唤了句:“老夫人?”

  苏老夫人大口喘息着,没有应声。

  苏彧的声音则冷得像冰:“滚。”

  门外一静,很快便有脚步声匆匆远去。

  苏老夫人吃吃地笑,忽然道:“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其实你根本半点不懂。你不过就是个愚蠢的竖子,同你娘一模一样的蠢。”她眯起了眼睛,眼角细纹重叠,将岁月和往事一点点碾碎,“若我说你突然发狂弑母,你觉得世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一个是自幼xingqíng古怪的人。

  一个是年轻时同丈夫收留士兵遗孤视如己出,年老后吃斋茹素与世无争,一心向佛的柔弱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