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来。
钟意转头看去,发现是坐在左侧第一席的常子煊,只见他端坐在椅子上,后背傲然挺直,面色冷峻,宛如杏仁的眼中滑过一丝嘲讽。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定睛看向那双眼睛,只觉其中清光dàng漾,犹如满天星辰。
常子煊感觉到他的视线,不悦地一眼瞥过来。
两人视线jiāo融,钟意心跳倏地漏了半拍,定定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眉头微微蹙起,似有满心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瞬息之后,倏地一拍桌子,大叫:“我就知道!”
“……”身边人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问道,“钟堂主,你知道什么?”
钟意满面笑容,唰地打开折扇,悠闲地摇着,笑道:“我就知道常少主一定会跳出来的,”他转头看向那个两鬓花白的老者,“丁庄主方才言语间对乐其姝多有不屑,是不是没将常少主放在眼里?”
两鬓花白者正是天下盟三庄六堂之一漱石庄的庄主丁gān戈,老爷子已经年逾花甲,然而魁梧劲健,面如重枣,鹰视láng顾,一看就是外家功夫的好手。
闻言,倒了一碗酒,沉声道:“当年明日阁虽与风满楼关系颇近,然而关键时刻弃暗投明、大义灭亲,这份担当和魄力,令人自叹弗如,常少主,我敬你一碗。”
人群中传来喁喁的笑声,明日阁和风满楼联络有亲,却在奇袭天阙山时倒戈相向,甚至大开杀戒,事后众人皆赞明日阁主大义灭亲,然而习武之人,重义轻利,背地里也不是没有人认为常氏见风使舵,不值得相jiāo的。
常子煊自然也听到人们的笑声,俊脸上怒气缭绕,qiáng硬道:“丁庄主这碗酒大可以留着,等见到家父再当面敬上,长辈们的恩怨晚辈不可置喙,但长辈的尊严晚辈却必须维护,丁庄主,你方才言论多有不当,还请你面向天阙山,祭酒三碗,以慰乐姑姑在天之灵。”
丁gān戈脸色忽变,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我看需要谨言慎行的是你才对!常子煊,十年来,你小子处处避谈乐其姝,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想要给乐其姝翻案,你就不怕给明日阁带来杀身之灾?”
“给乐其姝翻案就要带来杀身之灾?”金缕雪斜眼看向丁gān戈,“那我不醉酒坊岂不是早该夷为平地?”
丁gān戈忌惮金缕雪的手段,语气稍缓:“当年之事早已盖棺定论,金掌柜若一定要给乐其姝翻案,除非证明乐无忧不是魔谷余孽,可他当年窝藏苏余恨是板上钉钉的事qíng,这是如何都洗不白的,还望金掌柜三思。”
金缕雪仰头喝了一碗酒,苦笑:“我何尝不知道此举难于登天,然而挚友蒙冤十年,未亡人寝食难安,”她睁开醉眼,茫然地看向夜空,“当日我赶去天阙山,却只看到遍地血ròu、满眼尸骨……”
钟意端起酒盏:“金掌柜高qíng厚谊,钟某佩服,请满饮此杯。”
金缕雪与他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人群中一个声音叹道:“十年已过,天阙山上的尸骨恐怕早已经烂光,而参与此事的人,如今也已所剩无几,连当年的急先锋龙天霸上个月也死了,金掌柜何苦旧事重提,扰乱人心呢?”
提到龙天霸,人们不禁一阵私语,一个人迟疑道:“说到龙天霸之死,我听说了一个极为诡谲的说法。”
另一人叫道:“你听说的可是与我相同?”
“你听说的是什么?”
人们相互jiāo谈,却都云山雾绕、点到即止,听得安济一头雾水,焦急地大声说:“各位英雄都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丁gān戈低声道:“少盟主初来金陵,有所不知,上个月绣chūn堂主龙天霸在自己家中死了。”
安济叫:“这个我知道!”
钟意摇着扇子笑道:“你不知道的是,坊间传言,龙天霸死于乐无忧之手。”
“荒唐!”安济拍案,“乐无忧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来杀龙天霸,还能是显灵不成?”
话音一落,高台上骤然一片寂静,安济眨眨眼睛,看向左右的人们,俊俏的小脸上噌地蹿红,挺直腰杆佯装镇定,大声道:“都……都看本少爷gān什么?没……没见过贵公子吗?”他视线慌乱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忽然想起一个可怕的猜测,红彤彤的小脸唰地又白了,颤声,“不……不会真是显灵吧?”
钟意幽幽道:“我听说龙天霸死前曾在庭院中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抱剑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