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阳追进去拽着他的胳膊,哭道:“章周!章周!你说句话啊,你别这样!”
章周轻轻推开她,梦游一般披上铠甲。
申康掀帘进帐拦着他,“大王,你要gān什么?”
章周含含糊糊地说:“我去……找他。”
申康大吼:“建清以北全部被永兆军占领了,满城早就死了!”
蔚英也进来,瞪圆了眼,“你要去哪?”
章周没应他,推开申康,出了帐,只听申康仍旧吼道:“你疯了吧,你去了必死无疑,待我们东山再起,替满城报仇不迟啊!何必现在去送死?”
报仇?然后呢?
他还是回不来了。
满城,我记得,我给你的最后一个诺言,是和你一起离开这杀戮和纷扰。
我们回到在安庆时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天天陪着你,我好好疼你……
我们……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我现在去找你,虽然晚了一步,求你不要怪我。
求你等等我……
彭鸿眼见章周走向满城的huáng骠马,惶恐地拉了他一把,“章周!”
突然一声炸雷般怒吼:“章周,你再走一步,我就发箭了!”
回身见蔚英拉开满弓,箭已在弦上,“与其让你去送死!不如让你在chuáng上养伤。”
“哥,”蔚阳乱着头发,泪流满面地拉着他绷紧的手臂,求道:“你让他走吧。”
“蔚阳!他此去必死,你要年纪轻轻守寡吗?他死了,圆辽军怎么办?”
章周漠然空dòng的眼神游离了一番。
这芸芸众生忙碌拼搏,纠缠于人世恩怨qíng仇,为的是什么?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释然而又悲凉的笑意,然后回身拉紧了马绳,摸摸huáng骠马,“还记得你的主人在什么地方吗?带我去找他。”
“章周!你……”
箭飞一般出弦,嗖地一声cha进章周左肩。
章周犹如没有知觉,翻身上马,huáng骠马此时也如早已准备好追寻它的主人,闪电一样撒开蹄子绝尘而去。
赤色的铠甲逐渐消失在翻腾的灰土和昏暗的夜幕之下。
彭鸿想起了当年安庆城破后,度东军在cháo涌杂乱的难民中找到章周和满城,满城上了马车后就枕在章周的腿上昏沉沉地睡着了,章周用手指不断抚摸满城的发鬓,眉梢,鼻梁,嘴唇……
之后,彭鸿听到那个一脸幸福的男人对膝上酣睡的小泥人柔声说:“满城,你以后不会再受苦了……”
不会再受苦了……
不会,再受苦了……
蔗坡林笼罩在夜幕里,偶尔传来鸟叫声,山中有点点亮光,那是永兆军的火把。
黑沉沉的稠云聚拢,挡住了月光,压着人心透不过气来,好似要落雨了。
林子在夜色中越发泛着清辉和神秘。
前因
安庆王宫内哭天喊地乱作一片,章顺的圆辽兵打进城门来了。章周拉着满城跑进王后寝宫,却见王后已经悬梁自尽了,金音与宫女们哭成一片,章周上前攥着金音往外跑。
满城急问:“满都呢?”
“陶姑姑抱着他往金六西门逃命去了。”
侍卫首领严荆啊呦一声,“大王,圆辽军已经冲破金六西门,小王爷xing命难保了。”
金音腿软得一步都走不动,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章周道:“我找他去。”
“章周!”满城扯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严荆跪倒在地上,泪水纵横,“大王,您要有个好歹,叫我怎么对得起先王啊!”
章周朝满城勉qiáng笑笑,“你放心,我很快回来,那些家伙伤不了我。严荆,你带着他们从侧道进居安园,然后从西前殿后门出去,就到姜门路口了。”
满城不放手,说:“我们在姜门路口边的巷弄里等你。”
章周点头,“好。”然后回身往金六西门追去。绕着小路拐出几个院子,宫中的圆辽兵越来越多,杀敌的侍卫和圆辽军浴血奋战,宫女仆从蜂拥逃命,人cháo不息,寸步难行。章周从拥挤的巷道内退进了庆宗园后门,张望四下,从一个死尸身上扒下圆辽铠甲,披在身上。推开门镇静自若走出去,见急奔来去的圆辽兵并未发觉,忙直奔金六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