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天河 上 by陈小菜
第一章
是年,朗国灾荒,牲畜瘟死无数,饿殍千里。宁国歌舞升平,国泰民安。
郎国都城开羯外便是最南的关隘燕支和云朔。
开羯最出名的酒楼呼贝楼,有最gān烈火辣的烧刀子,也有最香醇馥郁的女儿红,有最肥美的手把ròu,也有最地道的三杯子jī珍珠笋,有奶皮子,更有马蹄莲蓉,真正是一网打尽南北客,行人驻马闻香来。
茫茫糙原上,牧民只能就着积雪啃死马ròu山野菜;但呼贝楼里贵族满座,食不厌jīng。
傅怀川赏了门口那个神气活现的堂倌儿一锭银,将几个贴身侍从留在一楼吃饭,自己走上三层雅座临窗而坐。带着温和的微笑,点了几个菜和一壶酒,兴致盎然的看着窗外风光。
宁国的chūn天来得早,人们已经换上了薄薄chūn衫,都城靖丰一派热闹丰足的气氛,而朗国,还是冰霜严寒,窗外正飘着蒲扇大的雪花。正慨叹间,听堂倌儿笑道:“这位爷,到了饭点儿啦,人多得紧,让这位公子跟您拼个桌儿吧!”话音未落,一人已经坐到了对面,笑道:“叨扰!”
抬眼一看,是一华服少年,一身黑色貂裘,面容玉雕也似俊美,略显几分稚气,大雪天里偏还握着一把折扇,看来定是富家纨绔子了。
傅怀川笑道:“不叨扰,刚好在下一人喝酒也是无趣。”
少年也微笑,眼神锐利如刀,却漫不经心道:“怎会无趣?四野王殿下千里迢迢来到开羯,正可以瞧瞧这山川壮美,以图将来跑马朗都,正是人生至大乐事呀!”
傅怀川饮一口烧刀子,扬眉笑道:“公子耳目聪敏,在下佩服。不过在贵国天子脚下说出这等话来,就不怕惹来是非?”
傅怀川是当今天下第一名将,宁国开疆拓土的四野王,少年成名,十三岁时就跟随当今皇帝傅东平东征西讨,统一了散乱的中原各小国,不独坐拥中原,更是以之为腹,继续向周遭深入,吞并东辽,夺取西州。
傅东平膝下六子一女,傅怀川行四,封四野王,深受器重。近两年来,傅怀川已经很少领兵,而多居朝堂。
此时傅怀川扬眉抬颌,窗外朔风乍起,大雪舒卷,竟是不可抗拒的霸气bī人而来。
在他深邃锐利的视线bī迫下,少年却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笑道:“三年前在下曾见过野王一面,当时凉州边关战马奔腾,月色如刀,野王也是这般气吞山河,在下心中仰慕之极,哈哈。”
凉州向来便是中原塞北兵家争夺之地,傅怀川两次击退朗国的大军征伐,牢牢占据凉州,从此凉州成了宁国最远的边城,并可以之为据点窥伺燕支关,而朗国不得已则向中原退了一步。
朗国诸将深恨傅怀川之余,也对其人深远开阔的战术,令人惊异的魄力胆略心下暗服。
在朗国任何一个地方提及凉州,都是对朝廷的羞rǔ,但此刻少年提起,却是催傅怀川的命了。看着眼前少年志得意满的狡猾表qíng,傅怀川忍不住笑道:“多谢公子谬赞,敢问尊姓大名?”
少年刷的打开手中描金桃花折扇,乌黑狭长的凤眼微挑,笑嘻嘻的说道:“在下的尊姓大名现在自然不能告诉你,傅大将军,我们日后定会有莫大jiāoqíng。”
傅怀川饮尽杯中酒,笑道:“既如此,傅某也不打扰公子清静了。就此告辞。不过傅某这次来贵国,正是以宁国使者身份光明正大前来赠粮,倒叫公子cao心了。”长身而起,微笑作别。少年也不客气,歪在椅子上笑道:“傅大将军好歹把帐给结了吧?在下就不远送了。”
傅怀川微笑道:“那是自然。”
出了呼贝楼,傅怀川叫过随身侍从君安道:“三楼临窗穿黑貂的少年,查查他。”
君安是江南武林中最富盛名的蝶楼主人,消息qíng报正是看家本领,吩咐下去,不到一天定会知晓这少年的底细。
这个年轻人,外表làngdàng轻浮,骨子里却似深沉可怕,更奇妙的是自己见到他竟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和狂喜,似乎听到了血液里有迫切于与他刀锋相撞的声音――叹口气,傅怀川你实在是一个寂寞的将军。
驿站夜晚。傅怀川正在灯下读书,君安敲门进来了。正准备说话,傅怀川一扬手示意他且慢,口中吟道:“青山隐隐水流,孤城孤客孤舟。yù拈斑管书,拂柳惊秋;折尽杨柳枝,冷如翠袖。朗都日暮云,过了重阳;瑶光chūn树青,一夜秋霜。倚秋风十二城,望故国三千里。杯,休放浅,船,休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