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姐看着他没有说话。
朱瓒伸手将酒瓶子拿过来,再次喝了口酒。
“我是一定要他死的。”他说道,“因为他不死,我父亲就得死。”
成国公?
君小姐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这两年有很多人弹劾我父亲。”朱瓒说道,“说我们父子如何嚣张。”
说到这里呸了声。
“真是胡说八道,我们这么老实的人。”
君小姐失笑。
老实人,你小小年纪就敢打皇子,可真不算老实人,的确是够嚣张的。
“这可真没看出来。”她说道。
“那是你瞎。”朱瓒嗤声说道。
君小姐抿嘴笑而不语。
“总之他们就是看不顺眼我父亲在北地做的事。”朱瓒接着说道,冷冷一笑,“而且又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成国公那么好的人,又镇守着北地,阻挡着金人的侵袭,如此的功高位重,竟然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吗?
为什么?
“有人想要舍弃真定以北六郡。”朱瓒说道。
真定以北的六郡?
君小姐神qíng惊讶的站起来。
“那怎么可能。”她说道,“那是好容易才夺回来的。”
朱瓒笑了笑,憔悴的脸上神qíng讥诮。
“对他们来说,很容易。”他说道,“上阵厮杀的不是他们,流血丧命的不是他们,有什么不容易的。”
君小姐默然。
“在他们眼里,只看到因为这六郡,金人侵扰不断。”朱瓒接着说道,“所以对他们来说,这六郡不是荣耀,是麻烦,既然是麻烦就gān脆割舍,换了心静。”
这些人疯了吗?竟然要跟金人和谈?和谈也就罢了,还要割舍六郡。
“难道忘了皇…帝是怎么死的,都城是怎么陷落的吗?”君小姐说道。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到嘴边的皇曾祖父是怎么死的咽回去,差点咬破了舌头。
朱瓒喝了口酒。
“商女不知亡国恨,只见烟笼寒水月笼沙,唯喜夜泊秦淮近酒家,隔江来唱后庭花。”他说道。
一首诗被他这样说出来,君小姐该难过还是该笑,轻叹一口气,伸手从药箱里拿过另一壶酒,想了想也仰头喝了口。
“那些弹劾的折子,基本都是姓huáng的收集示意的。”朱瓒说道,“真定周家,也是被他陷害的。”
周家吗?
君小姐神qíng更加惊讶。
“朝廷常常短缺北地的军饷补给,是周家等乡绅豪族贴补,为了打压我父亲,震慑这些乡绅豪族,姓huáng的就不惜引金人入真定……”朱瓒接着说道。
这句话没说完,君小姐就惊骇的站起来。
“什么?”她脱口喊道。
她一直反应平和,会大笑,但几乎没有这样惊骇过。
可见这件事对她的惊吓。
这件事任何人听了都会惊吓。
朱瓒看着手里的酒瓶,扯了扯嘴角。
“多么荒唐令人震惊的事。”他说道,“为了一己之私,就不惜引láng入室,让多少百姓惨遭杀害,那是百姓啊,那是信奉他们为父母的百姓啊。”
他说着仰头喝了口酒,余下的话便都随着酒水咽下。
“杀了这种人,不应该吗?”他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昏暗的牢房里朱瓒的神qíng模糊,再加上伤qíng和受刑,面色憔悴胡子拉碴,掩盖了他的俊美,面上常见的讥诮不羁也被淹没,反而显得几分沧桑。
他自幼随军,练得一身好功夫,这种好功夫肯定不是锦衣玉食中养出来的。
阵前杀敌,跋涉千里躲避追捕独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常磨炼出来的。
人人都说成国公带着妻儿在北地作威作福,其实如果真正的享福还是让妻儿在京城。
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二三,却不是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那般轻松自在,背负着太多。
家国,百姓,职责,还有对怀王的关切。
仅仅为了怀王,他就为她做了很多事。
虽然他说杀huáng小大人是他做的事,但如果不是她在场,为了避免她卷入其中,他会有更稳妥的办法更合适的时候做到这件事。
君小姐盘坐在地上,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呛得自己咳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