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绸缎和珠玉中露出的,只剩枯骨的脸,诉说着死亡的悲怆。
我屈膝半跪在他棺椁旁,将那只紫檀雕花的盒子并排放下,双手托住盒盖,缓缓开启。
盒子里的头颅差不多烂的也仅剩一幅骷髅头骨了,只是头顶上还带着一块头皮,头皮上连着乌黑的头发,那发丝蓬松光洁,仿佛活人的一般,层层堆叠在盒子底部。
一头墨染般的乌发,似可窥见其生前风华之万一。
我双手捧起这颗头颅,发丝绕指。“过错或是无心,今日送你回来了。”
雷丰瑜、龙月、平岩久治,还有拓跋思远都围在旁边,鸦雀无声的静静看着,看我将那颗头颅捧向檀木的棺。
我看着这颗头颅,手却顿住了,“不对!”
“你发现了!”龙月看着我,目中泪光盈盈。
“我就知道您会记得!”平岩久治满脸欣慰。
“这人不是被斩首的。”我手指这颗头颅脖颈下的断口,那里参差不齐的哪里是用刀砍出来的,“这分明是被láng啃的。”我是个放牛的,看多了被láng啃食过的尸骸。大凡动物的骨头都是头盖骨最硬,人的也不例外,所以láng除非在年景特别不好的月份,一般qíng况下啃食猎物都不愿意啃食头颅,ròu少又费牙,因此糙原上时常可以看到野牛、野驴、huáng羊的头骨。
我将这颗人头重新放回盒子里,伸手再去摸棺材里那颗人头的脖颈处,入手冰凉。
我揭开裹尸的寿衣,尸骨完全露了出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满眼金huáng,原来脖颈以下的身躯,全部是纯金打造的。
这就是全尸!用huáng金打造的全尸!
我此时只有一个感受,太有钱了!
再摸人头与huáng金身体衔接的地方,光滑齐整,这才是被斩首的啊!
“难道没有葬错?”
“确实没有葬错。”龙月走过来,跪在棺材旁边郑重的磕了几个头,然后把管仁华的头,从棺材里取出来,放进早已提前准备好的另一个盒子中。
“你早知道?”我问龙月。
“嗯,锦堂爹爹的头发黑亮世间少有,一看就知道了。”龙月说道。
“那王莲江他说……”
“王莲江老糊涂了,他的话你也当真?”
“我……”我抬头看向一直没出声的雷丰瑜,三天来第一次我与他目光相遇。
江南的绵绵细雨也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也打湿了他身上红色的战袍。
我看看他身上的红战袍,转头再看看棺材中的红装枯骨,与盒子里孤零零的头骨,叹了口气。
你堂堂九五之尊,为一个人自降身份至此,却又说一切都是自己yīn谋造成的,你与他到底有是谁欠了谁?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我脸上的雨水,“qíng到深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不过我太在乎阿跃了,不会让他伤心,所以我没有害这两个人,更不会在他们死后gān出调换尸体这样的蠢事。”
我叹了口气。我记得他说过让我相信他这样的话,而且反复qiáng调了好几次,若我肯信他,老实的在宫里呆着,我此时此刻大概还在啃烤羊腿。
龙月将陈锦堂和管仁华的头一起收好,说要一起带到龙家老家去,葬到龙家的祖坟中。
拓跋思远拿手扒拉着棺材里huáng金铸造的尸体,嘴里喃喃的叨咕,“真有钱啊!这中原真的是huáng金遍地呐!”
管老太太的养子是个白面书生,在旁边听着脸上一阵阵白的好像掉进面缸里又捞出来的一样。
你该不是想打包拿走吧?看着拓跋思远那贪婪的眼神,我不由得有点替这家担心。记得他那时候还靠着娶太子妃敛财来着。
还好他没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来,他只是嘀咕道:“等以后我把这里打下来了,我再让人来挖。”
白面书生终于腿一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拓跋思远大笑。
你说他一个太子,笑点怎么就这么低!
我把那白面书生扶起来,转头看看,众人都在,唯独不见平岩久治。咦!难道他发现我不是他老师,然后也把我像牛粪一样丢了?
我心中大喜。
龙月却说道:“他去找地方等着被雷劈去了,不过你别高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好心的,你是与不是他也会榨gān你身上最后一点油水,否则不会罢手。”
“我还什么油水?”
正说着,却听嘿的一声大吼,接着咔嚓嚓!不远处一颗松树应声倒地,平岩久治缓缓收回刀。
他发泄完毕,收刀回身看着我,脸上神色yīn寒,似乎能刮下一层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