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不以为意,慢慢的向雨里走去,忽然转身笑道:“原来在雨里站着,是挺冷的。”他的形色状如鬼魅,让吴叶浑身冒起寒气,只听他又问一遍:“他真的什么也没说?”
吴叶心虚,额角冒出冷汗,勉qiáng道:“没有。”
霍然再也没多问,甚至没关心慕非的死法,缓慢的消失在雨幕之中。
光华教上上下下已经成空,大雨浇灭了原本燃着的火焰,仅留下烧的焦黑的断壁残垣,原本华美的楼宇尽显破败寂寥,霍然对此片地方甚是熟悉,他摸黑走进日月殿内,这本是慕非处理各项事务的场所,也是光华教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整天灯火通明,侍女仆从川流不息。
此时此刻只有一盏小小的长明灯还在走廊的角落里闪着微弱的晕huáng光芒,那点光亮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霍然缓步上前,摘下那盏小灯捧在手心里,一步一步的向内室走去。
他来到慕非的桌前,桌上凌乱一片,笔墨纸砚东倒西歪,屋内到处都是粉碎的瓷器和撕破的纸张,踩在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他就着手心里的那方寸光芒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时不时动手翻一翻。
满眼都是慕非的笔迹,这么些年,他的字更加苍劲有力了。霍然的手指抚过那些纸张,忽然眼光一转,定定的望到墙角,他看见许多宣纸,满满的垒在那里,厚厚的许多叠,他走过去,蹲□来,一张一张的翻开,每一张的内容都一样,只写着他的名字――霍然。
有些纸张已经淡huáng,边角脆弱,稍微一碰便碎成了残缺的几块,有些却好似墨迹未gān。
他的手不由的抖了抖,那盏长明灯晃了又晃,火星溅出来,将那些纸迅速的烧成焦黑蜷缩的一团,风带起飘零的碎屑,把人的眼睛迷得几乎不能张开。
霍然忽的就想到了曾经有那么一段的好时光,他端着汤药过来,慕非会抬起头,从书卷上方向他伸出手,微微的一笑。
他走出日月殿,神色恍惚,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像是处于浓雾之中,半点也看不清楚,雨依旧下的很大,冰凉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水顺着衣领直灌进去,衣服cháo湿的帖服在皮肤上面,寒冷蔓延。
路的前端站着一个人,霍然踉跄的走到他的面前,这才迟钝的抬起头来,那人全身漆黑,包裹的只剩下一双眼睛,眼神依旧和多年前一样,像条粘腻的蛇一般让人不适。
正是光华教的右护法。
右护法仿佛在笑,他呼的伸出一只手来,重重一掌击在霍然胸前,霍然不躲不闪,被他打的向后直跌过去,五脏六腑都好似错了位一般,他稍稍抬起身子,痛的手脚蜷缩在一起,鲜血从七窍渗出,又被大雨冲刷的gān净。
右护法走上前来,蹲□子,两只细长gān枯的手指捏住霍然下巴,咯咯一笑,声音尖利古怪,他问道:“你为何不躲?”他又点头自答,“是了是了,慕教主死了你心里愧疚的紧,恨不得也随他去了,故而不躲。”
霍然喘息困难,本以为右护法只想为慕非报仇,没料到他行为古怪,手指顺着自己面颊轻轻抚摸,像是欣赏一件瓷器似的嘴中发出低声的赞叹:“真美。”
霍然心中发毛,右护法还在呢喃:“等了这许多年,终于可以得到了。”他慢慢掀□上斗篷,露出整张脸来,虽然雨天深夜视线模糊,什么也都看的不分明,可那张狰狞面孔还是让人胆战心惊。
这或许都不能称作为一张人的脸,它像是蒙了一张薄皮的骷髅,眼珠几乎bào露在眼眶之外咕噜噜的转动着,右护法凑到霍然面前,霍然下意识的要往后退,下巴却被紧紧捏住,那劲道几乎要将骨骼揉碎。
右护法轻轻问他:“你看,你这张天下第一的脸放在我这里,会不会非常合适?”他似乎已经陶醉,声音埋没在沙沙的雨声中,“你现在心脉俱断,却还不会立刻就死,我要在你活着的时候,把你这张脸皮完完整整的揭下来,以后,我就会成了你这个模样。”他嘻嘻笑道,“你开不开心?你开不开心?”
霍然吐出一口血沫,又惊又恨:“竟然是你!独漉先生!右护法怎么会是你!”
独漉先生不再理他,抽出一柄薄如纸片的尖刀来,他把冰冷的刀刃bī在霍然颊边正待划下,忽的听见背后一阵响动,他扭头一看,左护法正站在他身后,语调平板的听不出任何感qíng:“右护法,你可知道教主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