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会尽力不让他知道。”
不再说什么,秦休背了药箱转入院中,夏日的阳光在檐前止步,而他一身青影几yù溶入廊下yīn影中,越往里走,便益发模糊下去。
唐秋站在阳光下看他一阵,最终摇摇头,笑了转身离开。
沈千扬纠缠数年不肯放下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外面骄阳似火,廊下光线却诡异地暗,似乎所有的阳光璀璨都被檐前树木遮挡gān净,连带人心里的也暗沉了些。但亮光消减,闷热却依旧,从院子到沈千扬房间,短短一段路,秦休走完时,额上已渗出汗珠。
沈千扬房间的房门紧闭,秦休抬手敲了敲门,屋内没人应声,等一阵要再敲,房间门却从内被人打开来。
秦休怔了怔。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清癯消瘦的老头,花白头发瘦长脸,眼睛不大,眼角堆满皱纹,但眼中的光芒却不减。
严守。
执管赤峰教刑堂,教中一切责罚量刑,皆以他为尊。
都说相由心生,严守这人也是这样,整个人身上自有种森严气度,一双眼目光如炬,心中有虚人看了他,只怕会生出一身冷汗来。
慕少游当年在赤峰教,因为个xing嚣张行事乖僻,视教中规矩法度于无物,没少与严守结怨。若非沈千扬一再调解,他早给这老头抓进刑堂里三刀六dòng了。又或者,他下两剂药送严守去了huáng泉路。
倒不想,这硬脾气的老头子长命,十年时光,并未在他身上划下多少刻痕。
他那颗心,也当如十年前一般,对赤峰教忠心无比。
若让严守发现他就是慕少游这个赤峰教的叛徒,不知道刑堂里数百种刑具会不会不够用。
“我们见过面。”
秦休低下头,刚背着药箱让到一旁,便听严守的这般说道。秦休不由暗笑,老眼昏花这样的词,素来与严守这jīnggān的老头无关。可他嘴上却道,“老先生眼花了,我们不曾见过。”
严守眯起眼,眉间花白挡不住眼底锐光,“我不会记错。”
秦休抬眼笑笑,“老先生岁数大了,记错是很正常的,人老了就要服老。”
明知说这样的话会惹严守生气,可秦休管不住自己的劣根xing,或许激怒这老头看他生气,已经成了种习惯。
即使多年未见物是人非,却还是忍不住想看严守chuī胡子瞪眼气得直跳脚的模样。
果不其然,秦休这话一出口,严守脸色迅速沉了下去,花白胡子抖了抖,便要开口呵斥秦休。
而屋内沈千扬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秦休,进来。”
秦休弯眼朝严守笑笑,“老先生,请了。”
严守花白胡子抖得更厉害,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快步走出屋子,让秦休进去。
进到沈千扬房间,沈千扬正在室内打坐运功,听他进来,方才睁开眼来,沈千扬一双眼瞳颜色极深,比暗夜里最浓的颜色还要黑沉,而他五官轮廓也极深,如刀锋刻就,明晰无比。这样的眼瞳生在这样一张脸上,极具威慑力。
“还是喜欢惹严老生气吗?”
“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秦休放下药箱,动手整理针灸要用的东西。刚才一时忘形,居然忘了是在沈千扬眼皮子底下。过度的嚣张,总会有后遗症。
沈千扬挑眉笑笑,墨色眼瞳锁住秦休侧脸,眼底深处似有些微不可察的兴奋,但那兴奋很快就隐去,消失在无边墨色中。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适合装傻?”
“没有。”秦休取了针囊站到沈千扬面前,冷冷道:“脱衣服!”
沈千扬失笑,抬手轻触秦休眉宇,“这双眼,太jīng明,装不来傻。”
秦休避开沈千扬的手,声音冰冷,满是不耐,“沈教主,是否需要我治治你的疯病。”
沈千扬哈哈大笑,形容中颇有几分狂态,秦休心怦怦急跳了下,沈千扬这人,越是不正常的时候越难应付。
果然,沈千扬执了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口,重重压下,“我需要你治的,是我的心病。我这里受过的苦遭过的疼,全都只有你才治得好。用你加倍的疼痛来治。”
秦休心跳得更快,沈千扬今天似乎兴奋得反常。
莫非肖陵的事真是他一手安排好,就等自己入局。
而自己居然一时心软,留了那孩子在青阳谷。
谁来告诉他,这世上后悔药到底哪里有卖?
现在,只希望唐秋能聪明点,动作快些将肖陵那孩子送走,不然他很难预料……沈千扬这个变态还有多少局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