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守看着两人渐远的身影,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痛心疾首地喊道:“教主一日不允属下所求,属下便长跪不起。”
沈千扬脚下步子一滞,修长的身影一时间顿住,但秦休明显地感觉到,他在生气,怒意一点点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在渐渐沉下去的天色里,显得更具威慑力。
“那严老爷子就跪着吧!唐秋,你随我来。”
唐秋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慢慢掩进溶溶夜色中的背影,牙关咬得死紧,一点腥甜从嘴角漫起,瞬间染满整个口腔,清雅的面容被残阳的血色一照,竟现出些狰狞的神色。
沈千扬对慕少游的恨,说得越多,看得越多,他就越心寒。
因得不到回应的爱和绝望生出来的恨,能有多彻骨?就算被背叛,又能记住多久?
这些日子的冷眼旁观,他只看到沈千扬的一再心软。
慕少游中毒吐血,他看到的,是沈千扬不舍。
慕少游昏迷不醒、高烧病弱的时候,他看到的,也不是沈千扬对这人的恨,而是沈千扬对失去这人的恐惧。
这样微不足道的恨,在将他一心想要的人掌控在手之后,能持续多久?
或许,只因为慕少游一次示弱或一句谎言,就会脆弱到不堪一击。
嘴角扯出一个略弯的弧度,唐秋缓缓道:“严老爷子,夏夜露重,千扬一意孤行,你糟蹋自己的身子也无济于事,还是起身吧。”
严守仍跪在地上,不肯挪动分毫。
“我有分寸。教主叫你,唐堂主还是快进去吧!”
唐秋无声嗤笑,也提步随沈千扬而去。
天色益发黯沉,房里已早早盏了灯,透明灯罩笼住一团跳跃烛火。
一者想困,一者想逃,巧合如屋中两人的心思。
沈千扬紧紧拥着秦休,不愿放手,一个灼热的吻烫在秦休细腻的颈后肌肤上,恶意地吮吸啃噬,故意在上面印上鲜艳的印记。
“我不把你jiāo给严老爷子,你很得意吗?”
秦休闻言不由失笑,不落到严守手里,不必在赤峰教那暗无天日永远透着血腥气息的刑堂里把数百种刑具一一体验,他自然是松了口气。
但这和得意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不也说了,我落在你手里,会比落在严守手里痛苦百倍?我为什么要得意?”
落在颈后的吻突然失了温柔,作恶的唇色换做利齿,不轻不重地咬住一小块肌肤。
沈千扬心里是蓄了火气的,他一向不喜欢别人bī他,可眼下bī他的人确是严守,这让他心里的火气蓄得就更足了些。
然而刚才用来阻拒严守的话,全都是真,但又在那真切里,藏了一丝不忍。
他发现自己都无法饶恕自己,在被慕少游背叛得如此彻底伤得如此深之后,心里居然还会对这人有一丝不忍。不忍昔日视若珍宝的这人,被那些残酷的刑罚一一折磨。
虽然他也在给与这人折磨,但却有不舍,这是多么矛盾而可笑的事。
对这种矛盾与可笑的行为,可以用作解释的,只有一个……这个人是他的,除了自己,不允许别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惟一的解释,用来说服他人与自己的解释。
勒住秦休腰的手臂有若牢,惩戒式的吻终于结束,门外的叩门声适时地响起,唐秋的声音随即传来。
“千扬,我来了。”
“进来。”
听闻唐秋的声音,秦休想要从沈千扬怀中挣出来,却被重重按回去,就这么坐在他怀中。秦休心里愁得都想挖个dòng把自己藏起来,这副模样出现在唐秋面前,他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他现在已经被沈千扬折磨得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有能力也没有心力再去招惹一个敌手。即便已经招惹,也不想激得对方想立刻就来杀掉他。
几番挣扎仍旧无效,沈千扬落在耳边的身音却低哑许多,“你再这么动下去,我可以不用见唐秋了。”
“……”
秦休绝不是脸皮薄的人,相反,平日里他脸皮厚得惊人。秦痕欺负起肖陵那恶形恶状的无赖模样,多半是学了他。但此刻因这句话,以及两人的姿势,和因这姿势而隐约感受到的抵在腿间略有抬头倾向的某物,秦休脸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脸红之外,还有些隐约的怕惧,今日难道真躲不掉……
而沈千扬看见他转红的脸色,和光影里略垂的眼,便觉得下腹一阵肿胀,幸好此刻唐秋已进屋来,才让沈千扬将不断升起的邪念压下去。
唐秋站在屋中,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眼底坠了厚厚一层暗色,手在袖子下搅得变了形,却是清浅一笑,将另一只手里的帖子递给沈千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