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柔抹着眼泪,泣不成声,说话也没有礼节规矩,她道:“不好,不好!我现在就要去看父王!我要见他!啊!呜呜呜,陛下,我不怕会遭遇不测,我只想看看我的父王。我现在特别后悔,要是当初我不执意带黎清回国,而是自己先赶回去照顾父王,我也不至于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啊!陛下可知,从小到大,父王最疼爱的便是我,样样给我准备最好的,可是,可是,他竟这样死了!我连陪他,回报他的机会都没有!呜呜呜,陛下,求您,让我去看他,他是我的所有,没有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黎烨一惊,忙道:“柔儿,莫要说傻话!”
安柔哭得肝肠寸断,一言一行中,无不包含了对安衡兴至诚的爱意以及深深的悔意。她最后瘫坐在地,如走失的小孩一般,嚎啕大哭,眼中全是茫然与无助,让人见了,都不禁揪心。
黎烨实在看不下去,只能走下龙椅,抱着安柔,小心劝道:“别太难过,世伯并没有死,他只是去了更好的地方,那里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纷杂的烦恼,他可以看见你,你看,你这么难过,他心里肯定难过。来,别哭了,擦擦眼泪,你要坚qiáng,你的父亲才能放心。”
安柔根本不吃这套,在黎烨怀里,她哭得更凶了。她觉得,从此以后,她将一直无依无靠,没人再宠爱她,也没有人会听她倾诉,她会孤单一人,直到死去。她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她想念安衡兴,想念父女二人度过的美好时光,他是她的世界,他离开后,她的世界在崩塌。她不信黎烨的话,因为就算安衡兴能看见她,但她永远都见不到安衡兴了,永远见不到她生命中至亲至爱之人。
黎烨有些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机械地拍着安柔的脊背,不断安抚她。安柔在他怀中不停颤抖,对方的疼痛,似乎正通过指尖传入他的心脏。要说他与安衡兴的感qíng,倒也确实不深,虽平时表现熟络,但彼此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做些场面上的事,与安衡兴真正jiāo好的是黎烨的父亲。所以,当黎烨听闻安衡兴病故的消息时,他最先感觉到的不是悲伤,而是惶恐,他担心自己的统治会受到受到威胁,他根本来不及为安衡兴的死伤chūn悲秋,直到安柔在自己面前哭诉,他才意识到,安衡兴死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们。一丝丝的惆怅在他心里蔓延开来,安衡兴一直是个和事佬,和蔼可亲,眉眼总是带着安详的笑容,虽说有些懦弱,但他确实是个好人,是个好父亲,面对黎烨这样冥顽不灵的孽障,他也能和颜悦色,忽然回想起来,黎烨还真觉自己挺对不起安衡兴的。黎烨的父亲死时,黎烨同样没有感到太多的忧伤,因为他与父亲的感qíng更是形同路人,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关爱,有的只是训斥与抵抗。相反,他在安衡兴身上才看到了作为父亲的影子,只是那感觉转瞬即逝,他没有抓住,就慢慢淡忘在记忆之中,若是今日安柔不出现,他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过了很久,安柔的qíng绪才稍稍平复下来,她看着黎烨,眼里满是期待,她轻启唇齿,哀求道:“陛下,让我回去吧。”
黎烨定定地看着安柔,最终答道:“柔儿,再等几天好么?本王先派使者去邶国探查风声,若无叛贼谋逆,国家安定,本王便同你一起回去,毕竟安黎两家相jiāo甚久,世伯过世,本王没理由不去送送他。你现在若着急独自一人前往,本王实在放心不下你的安危。”
安柔望着黎烨真诚的眼睛,qíng义难为,犹豫许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陛下,那您一定要快啊。”
黎烨道:“那是自然。”
连哄带骗把安柔送走了,黎烨脸上的神色越发严肃,他望着群臣,沉声道:“现在安柔已知晓此事,她回国是迟早的事qíng,现在尽快派使者去邶国走访,一有qíng况,立即回报!”
大臣们的脸色同样难看,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长久将安柔作为人质,那定要使用非常手段,而这,无疑又增加了风险。
议事方结束,各大臣就马不停蹄地着手应付此事,使节团也迅速做好一切准备,匆匆忙忙上路了。
等待的这几日里,黎烨每天都心神不宁,陪黎画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几次被黎画嫌弃,他也只能木讷地笑笑,思绪早已飘去了远方。考虑到安柔刚痛失亲人,心里难受,又孤单一人,破天荒的,黎烨三天两头会去安柔那儿陪她说说话,听她一点点诉说安衡兴的过去。她的表qíng带有深深的悲伤,即便说到开心之事,她的笑容也被一层愁云笼罩,失了光彩。不过,幸好有黎烨的耐心倾听,才使安柔不至于发疯胡闹,对此,黎烨也是松了口气,若安柔还是如曾经那样不讲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