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敏之怔住了,眼前的聂十三是另一个天地的帝王,无人敢撄其锋。
良久方问道:“你那时耗尽真气救我,都全好了?”
聂十三道:“你是担心我遭到真气反噬吗?不会。我的内功路子和贺伯不一样。”
“太一心经以气府为源,经脉为支流,丹田为江海,那日虽耗尽真气,但源头不绝,自然生生不息,丹田空无一物后,我更悟到气如cháo汐,意应在气先,气随意走,真气流动就能更加圆转如意。”
聂十三的眼睛寒星似的熠熠闪烁:“下次毒发,我会很快救醒你。”
贺敏之笑道:“不用客气了,再发作一次必死无疑,你还是省着力气给我买棺材罢,也不用花太多银子,整花的杉木十三圆就好。”(注)
聂十三眼角一跳,眼神择人yù噬的凶狠悲凉,扔开手中树枝,树枝在空中已碎成了齑粉。
贺敏之心中微酸,嘻嘻一笑:“我只是说个笑话。”
正说着,只见一只铁灰色的鸽子在院子上空盘旋,聂十三纵身直上,一把捉住鸽子。
贺敏之奇道:“你想吃鸽子ròu吗?”
聂十三解开鸽爪上的小圆筒,从里面抽出一个纸卷:“如果它带来的是好消息,我愿意割自己的ròu给它吃。”
打开纸卷,满满一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聂十三细细看了一遍纸卷上的字,又看一遍,再看一遍。
神qíng似悲似喜,有些绝望,又似点燃了不敢置信的希望。
良久,极小心的问:“你大哥……对你应该有一些手足qíng分吧?毕竟血浓于水。”
虽是问着,却生怕他说出“不是”的答案,稳若磐石的手都在轻颤。
贺敏之不忍,沉吟片刻,却有些怔忡:“其实他对我一直很好,若不是那年城破他打伤我,到现在我都会把他当作最好的大哥。”
指着纸条,问道:“里面说什么?”
聂十三道:“前些天我给一个朋友,医神程逊传了书,问他huáng泉三重雪的解法,这是他的回信。”
“huáng泉三重雪的确无药可解。你中毒已经十多年,毒xing深入到了内腑,也不能靠换血易筋的法子去毒……所以若真是huáng泉三重雪,第三次发作必死无疑。”
“不过程逊说,还有一种毒,叫做阳chūn三重雪,发作起来与huáng泉三重雪的症状几乎完全一样。只是第三次发作时,若有高手以内力相救得活,毒xing自解。”
贺敏之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有阳chūn三重雪?莫忘了huáng泉三重雪是燕亦的奇毒,你这位江湖朋友怎会知道那么多?”
聂十三道:“江湖中奇人本就多,程逊早年游历天下,医毒双绝,而且他绝不敢扯谎骗我。huáng泉和阳chūn是由一对师兄弟同时炼制所出,只是一人心存善念,留有余地;一人毒手毒心,万事做绝。”
“后来这两种奇毒都流入燕亦,你不知道,可你大哥应该清楚。”
聂十三的眼睛漆黑,星子一般亮:“我先去找你大哥问清楚,如果是阳chūn三重雪,我便立誓终身不再杀一人;若是huáng泉三重雪,我就先杀了慕容之恪,然后去少林。”
贺敏之笑道:“去少林当和尚吗?你是用剑的,去武当比较合适。”
聂十三淡淡道:“少林有一颗菩提生灭丸镇在寺中,据说能解百毒,我去求来给你。”
淡淡的话语中,近乎毁天灭地的执着,简简单单一句“求来给你”,却是下定决心要闯这数百年来岿然不动的武林至尊之地了。
贺敏之一巴掌掴了过去,目现恐惧之色,大声道:“你疯了!你求来我也不要!别看那些光头天天青菜豆腐的吃着,手底下却不吃素,与其你被他们打死打残,我还不如现在就找禁军把你关进大理寺重狱。”
聂十三也不躲开,贺敏之这一掌击得甚重,他左颊上登时起了五条指印,眼中却尽是沉着的冷静和内敛的锋芒:“你不要怕。我现在自然不会去,一年之后,待我武功更qiáng些,我就去试试。”
贺敏之也不知是气是怕,嘴唇微微颤抖,却略一思量,说道:“你也不必去找慕容之恪,燕亦的玉玺金印都在我手里,他一定会来找我,一动不如一静,咱们就在靖丰等他罢。”
看着聂十三点头答应,稍感放心,又见他头发微散,笑道:“去,把梳子拿来,我给你理理头发。瞧你这模样,比乞丐都难看些。”
聂十三拿来一把huáng杨木梳,贺敏之用足尖勾过一张矮凳,放到自己椅子前,聂十三坐下,背靠着贺敏之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