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入骨髓_作者:画眉红(24)

2017-01-13 画眉红

简傲说:“跟我爹。”

简傲对着简伯玉多是恭谨有礼地叫一声“父亲”,这一声难得的“爹”却说的又难过又愤怒,竟叫简伯玉心弦一颤,一时说不出话。他伸手端茶yù饮,手触上杯壁才觉得茶已冷透,简傲这些日子侍疾对简伯玉的习惯已十分了解,立刻去把冷茶泼了,用琉璃瓶中的滚水重新沏了茶。

简伯玉喝了口热茶,冷静了许多,食指轻轻点着桌面,疲倦地道:“你们如今年轻qíng浓,尚觉新鲜,还以为万事能抛百般容易!却不想待到日后被世事、人言消磨尽了qíng意,还能剩下什么?无妻无子,受宗族唾弃,所爱不可与人道,再看彼此,不过徒留怨怼,与其他日悔恨,不如早日回头。”
任诞正yù开口,简傲却忽然按住他的手,斩钉截铁地说:“合则聚,不合则分,今朝qíng浓入骨为他无妻无子、受人唾弃,不过是我所愿,便是真有相思殆尽、爱意皆消的那一天,也就是拱手作别,何必后悔?我为何后悔?”
任诞听的挑起眉,看向简傲,cha了句嘴:“我对幼微必是qíng深日久,只愿长结发,不敢与君绝的。”

简伯玉见简傲竟是执迷不悟至此,而任诞这小子则满口甜言蜜语颇见轻佻,怒气攻心,一时口不择言道:“你便是非要分桃断袖,选谁不好却选了任放之!”

简傲:“……”无言以对,他也想不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任诞:“……简大人,晚生有话说。”

简伯玉“哼”了一声。

任诞只是笑笑,口中道:“其实,简大人让幼微入仕的打算,晚生多少能猜到一些,幼微以往提过一些大人出的策论题目和批改评点,倒似对一甲无意,争的是二甲之席。”
简伯玉神qíng略有些松动,还是不语。
任诞便继续说:“若是二甲,那大人应是想让幼微进翰林院,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就有外放之机,简大人活动一番,这外放之地多半便是简家根基所在的江南。但恕晚生直言,简大人也必定明白,幼微不是做官的材料,可巧晚生今年也过了秋试,便与父母表明心意,这几日处理了一些产业,只等辞了旧岁,便与幼微结伴入京。”

简傲被这一段话砸地晕头转向,任诞既无父母bī迫,又无意仕途功名,竟然忽然就说要入仕?

而任诞这一席话也正点中简伯玉心事,他心中震动,对任诞口舌轻佻的恶感竟去了几分。他久任大名府尹,与任诞也打过几次jiāo道,对这青年人的秉xing略知一二,并非冲动之人。如今竟为了自家不成器的小子做到这种地步,简伯玉心中一时百感jiāo集,竟忍不住想若简傲是个女儿,倒好办了许多。

任诞见简伯玉沉吟不语,又是微微一笑,道:“晚生无意邀功,更无意bī迫,只是简大人所言的他日悔恨是将来事,晚生许下白头之约也是将来事,天长日久,终有见证,我也不过是为我所许的白头添一件见证。”

简伯玉思虑良久,将简傲遣走,与任诞谈了半宿,自己又空想了半宿,对这两人的事qíng从此再不发一言。

次年开chūn,任诞也简傲离开大名府同赴京师。
chūn寒料峭,卫河上有残冰浮沉,一江水滔滔而去,简傲看làngcháo时涌时没,忽然想到自己半年前也是从这卫河到了大名府,生出些时过境迁的感慨。
他正要叹一声,身边人却长长地叹了一声。

简傲问:“离忧之叹?”
任诞摇头,道:“总有归期,我才不忧。”
简傲“哦”了声,转头继续看天看江看云。
任诞扬了扬眉,道:“啧啧啧啧,幼微也不再问问我叹什么气?”
简傲淡淡道:“不必问,不过是我看天看江看云,不看你。”

任诞一愣,随即大笑,道:“那好,我就问问幼微为什么不看我?”
简傲傲慢地说:“大娘子蒲柳之姿,之后还有京中几年、外放不知多少年相对,少看几眼,免得太早就看厌了吧。”

任诞难得被简傲拿话堵住,只得说:“郎君珠玉之颜,我只得多看几眼,免得年老眼花了还可惜没看够吧。”

两人对看一眼,都觉这嘴皮子磨的没什么道理,却又忍不住摇头失笑。

又过了几年,任诞与简傲双双外放榕城为官。

简婧收到兄长来信,气的在房内咬帕子,怄地直拍着桌子说:“走了láng来了虎,去了梁启章来个任放之,还是把我哥哥诓了去,可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