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_作者:螟蛉子(18)

2017-01-13 螟蛉子

无名抱手不说话。庄少功只当他置若罔闻,忿怒道:“你不让应捕头参加比武招婿,万一夜姑娘喜欢应捕头,却与之失之jiāo臂,这一生,岂不是毁在你这等卑鄙小人的手里?难道,你还要一路将所有去金陵的青年才俊都赶走?那不如我等即刻回家。”
无名似懂非懂,听着听着,忽地浑身一颤,侧过头,拿手巾捂住口鼻。
“无名,你真叫我失望,”庄少功心想,这少年郎总是装可怜,纵容下去如何了得,狠下心道,“见人不正,虽贵不敬,莫说你是我的家人,就是达官贵人,我也一样不敢苟同。”
应惊羽听了,制止道:“应某早已心有所属,去金陵,也不过是盛qíng难却,加之是难得的武林盛事,天下少年英雄聚集一处,这才动了结jiāo的念头,不去也罢。”
“我教训我的家人,”庄少功余怒未消,“清官难断家务事,应捕头何必为他说项?”
应惊羽一怔,因不知这位庄少家主哪来的火气,也就说不出话来。
无名终于改口:“鹰爪应,送了信,你可以去参加比武招亲。”
应惊羽恢复了杀气腾腾的模样:“好,你立刻离了永州,否则休怪应某不客气!”
话虽如此说,应捕头应惊羽,仍是揣着信,裘马扬扬地向阳朔去了。
他一逢驿站便换马,二十里一换,日行八百里,不知比庄少功来时快了多少倍。
到庄府门前一里地,一张弓挽尽天边红日,一箭惊飞庭前鸟雀,暮色犹未落下。
这时,庄家的三个人,早已离开永州,沿湘水驰向上游,打算到了dòng庭湖,改走水路去金陵。得知家里藏了一窝钦犯,庄少功自bào自弃,不再指望能在城里落脚了。
他有些后悔训了无名,但经过数个时辰的观察,他发觉,无名不长心的,挨了一顿训,却似早已忘了那回事,在马车里仰躺、俯卧、侧卧,甚至睡到了他腿上,看得他也困倦了。
天色越来越暗,无名忽地坐起身,摸索到腰际――
这少年郎,本就是个弱不胜衣的模样,一双手更是生得骨ròu亭匀。
恐怕只有油瓶倒了也不屑于扶一下的懒人,才会有这样一双美得可怜的手。
白净细滑,毫无瑕疵。
指甲倒是剪得jīng心漂亮,衬得指尖饱满温润。
这样一双手,似乎,抚过刀锋,刀锋也会苏软下来。
此刻,这样一双要命的手,玉似地滑开那宽松的衣襟,挑着系结……
“……你做什么?”庄少功吓了一跳。
无名瞅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是在明知故问:“脱衣服。”
――这是当马车是卧房么。庄少功不尴不尬地问:“你……脱衣服做什么?”
“换衣服。”解了系带,无名握住衣襟,把肩一展,剥掉褐衣。
庄少功不敢再看,逃也似的冲出车帘。
无名哪里管这庄家少主如何,将褐衣揉作一团扔了,露出裹紧身躯的夜行劲装。
随后,他打开包袱,捉出一条嵌银网的暗色牛皮革带,又取出一只沉甸甸的竹筒。
竹筒里密密匝,cha满了针――
有的粗似小刀、薄如蝉翼;有的细如牛毛;有的中空似蜂针;有的带着倒钩;有的细长锋锐;有的穿着柔韧的丝线……
他曾用这些针救过人,也曾用这些针杀过人。
无论是救人还是杀人,用了《天人五衰》中的一门武功,就是要折寿的。
因此,一旦出手,无论是救是杀,他都一定要捞够本。
他舒展骨ròu亭匀的手,饱满的指腹,稳捏住漆黑濡湿的针。针尖朝里,悉数cha入革带的细银网中。将革带绕过肩膀和胸膛环在腰际,他披上一件遮掩的直裰,又抱手蜷着睡了。
“少主,”山路已黑得看不清,车夫提着灯笼,牵马引路,“夜里风凉,还请进去坐罢。”
庄少功摇摇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无名的手。他恍惚想起荆轲刺秦的故事,荆轲喜爱琴伎的手,燕太子便砍了琴伎的手,盛放在玉盘里……
――无名那一双手,若是教荆轲之流发觉了,会不会也给人砍下来?
庄少功勉力摈去杂念,从未连夜赶路,忽觉山风怡人,索xing跳下车,和车夫并肩而行。
“坐着也闷得慌,今日看似要下雨,却迟迟地未落下来。”
车夫道:“这一阵风刮得紧,是有一场大雨的,找个地方避一避。”
庄少功点点头:“附近有人家么?”
车夫道:“湘西的人家,夜里狗都不敢出声,少主怕是不会想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