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并不渴,心思也不在此处,但还是慢条斯理,端起碗来,啜饮了些庄少功为他斟的茶。庄少功见这少年郎饮茶,近在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不禁潸然泪下。
无名让这眼泪牵住,终于有了反应:“为何要哭?”
“我,”庄少功浑身作颤,以袖拭泪,“心中欢喜,却不知从何说起。”
无名见他这副模样,缓缓地出言,唤了一声:“庄少功。”
“……?”庄少功抬头,眼睑微红,双眸湿润,询问似地看来。
无名冷不丁地,嘴角漾起一丝笑影:“久违了。”
庄少功听罢,似着了魔,也破涕为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无名见他心绪平复,便问,可曾探得蛊门的下落。
庄少功连忙道:“无心随孔雀去点苍山,打探蛊门在何处,迄今已有半旬,音讯全无。听无策讲,他二人定是设法混入了蛊门,暂时不便通报消息。”
无名听罢,起身要走。庄少功正暗悔,百般惶惑,千般责备,万般思念,见了他,想说的一字未说,怎么偏说出要他卖命的事来!一急,拉住他的手:“你要去何处?”
“下饵,钓一钓蛊门。”
庄少功只管拉住他,也要起身收拾包袱:“那般凶险,我随你去。”
无名道:“你也知道凶险,无敌随我去。”
庄少功无法:“你千万照顾好自己,救出我那义妹便回来,不要伤了无辜xing命。”
无名道:“好。”
出来回到席上,无敌还在吃喝。无名吩咐了无颜和无策一番,两个一齐答应了。
无颜道:“我和无策不会让少主少一根毫毛,大哥你快去,把那登徒子和孔雀捉回来!只怕晚了,他二人鬼迷心窍,要给糙鬼婆生一窝崽子,养大了才肯回来呢!”
无名拎无敌走,无敌早已竖着耳朵听,见无名随庄少功去了不多时又折返,心下略有些松快,又听要带自己去救人,作出一脸不乐意,立起身来,还伸筷去夹盘中的菜。
一面骂骂咧咧,和无名拉扯,一面眉开眼笑,对众人道:“哼,这王八,屁股还未坐到实处,热菜也没吃上一口,便来使唤老爷!蒙老爷,对不住得很,兄弟自罚喝一碗酒,再罚吃一块坨坨ròu,先走一步了!”
蒙老爷十分喜爱无敌,令丫鬟拿油纸包些饭菜,好让他在路上吃。
无敌捧着吃食,蹿去牵马。丫要相送,蒙大少爷扫了丫鬟一眼,咳了一声。
丫鬟嫌这蒙大少爷多事,不理会,执意要送,让无名拦住了。
离了土知府邸,无敌哪里还记得什么丫鬟,骑在马上,啃着坨坨ròu,埋怨无名不让他填饱肚子。无名道:“土知府的筵席也不如何,大理有许多美味佳肴。”
无敌将信将疑:“大哥安的什么鸟心,难道要请我吃酒?怕不是话!”
无名反问:“你平日花的是谁的银子?”
“老爷给你这guī孙办事,人也杀得,亵裤也洗得!你出银子还不是天经地义?再说了,老爷是有私房钱的,大哥你也没少花,翻起旧账来,还须倒补老爷银钱!”
无名听罢,跃至白马背上,劈手夺过缰绳,环住无敌的双臂,小腹随之贴紧他的后腰,毫不留qíng地把他往前挤,驾了一声,催马向前疾驰:“私房钱在何处?”
无敌让无名搂住,被迫抵紧鞍沿,怒道:“骑你的豆沙包去,硌着老爷的蛋了!”
无名抬起他来,把腿垫在他臀下,又问:“私房钱在何处?”
无敌扭头不答:“大哥你若舍得,便带少主来玩这个花样,看他睬不睬你?”
“你一定要和庄少功比,庄少功会念经,你会不会?”
“哼,死王八不怕开水烫,你还怕念经?老爷也会念经!”
“你念经,我便用马鞭,堵住你的嘴。”
“村乌guī,王八蛋!你怎地不堵住少主的嘴?”
“我怎地舍得堵住少主的嘴?”
无敌听无名在耳边说话,要掀无名下马,却让无名以缰绳绑紧了手腕。
这缰绳并不十分牢固,他一运劲就能挣脱,心里却炽热,生了个自伤的念头――
便让大哥绑住我,堵住我的嘴,就此死在他手里,哪里也不去了。
“大哥,你是越来越没皮没脸了,只管消遣老爷。也罢!有什么伎俩,把那吃奶的劲,尽数使出来,最好是杀了老爷,否则,老爷不教你难看,便不是英雄好汉!”
入了夜,无名依旧拥着无敌,在漫天星斗下疾驰。